第791章 薛绍离京
薛绍被从天牢里放出来，李洛只给了他一天时间回家收拾东西，第二天就要出发去崖州府了。
翌日清晨，薛绍站在宅子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然后慢慢关上大门，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城外五里亭，顾宁昭和纪舒白站在里面，遥遥看着前方笔直的官道。
纪舒白话里带了几分醋意，“薛绍犯罪被贬，你干嘛一大早要来送他？”
顾宁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不想让他走的太冷清吧。”
纪舒白派出去调查薛绍身世的人，带回了不少更加详细的情报，也让顾宁昭了解到，离开程家以后的薛绍母子是如何艰难度日的。
看完这些以后，顾宁昭对薛绍的观感就更加微妙复杂了。
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更加残忍的事情来。
反过来想一想，她自认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手上又何尝没有沾过人命？
若不是程宏起了贪念，一再勒索薛绍，也不会遭遇这样的结局，更不会连累妻儿。
说到底，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勿以恶小而为之。
官道上，一架十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驶来，在五里亭前停下。
纪舒白看着这一幕，勾了下唇角，“看来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你一个。”
紧接着，车门打开，程云仙先下了车，又回身将惠昌大长公主扶了下来。
母女二人相携着走来，看到顾宁昭时有些惊讶，却也互相打了个招呼。
再见到惠昌大长公主，顾宁昭就发现，她身上曾经那股华美娇艳的气息似乎不复存在了，打扮得也十分保守内敛，整个人像是一夕之间沉寂下来，成了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她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或许惠昌大长公主对薛绍是动了真情的，否则也不会甘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生下他们的孩子。
可惜在薛绍的复仇计划里，只怕从来就没有过那个孩子的位置。
就算程云仙没有抢先下手，薛绍也一定会想办法让这个孩子生不出来的。
也幸亏这个孩子没有来到世上——否则岂不是又成了一个悲剧？
顾宁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前方又有马车过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薛绍，他下了车，看到亭中的几人，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失望。
是啊，她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堪的过去，还有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一定很害怕很失望吧，又怎么会来送他呢？
薛绍自嘲地笑了笑，他就不该抱着这种妄想的。
惠昌大长公主坐在亭子里没有动，她知道薛绍并不想见到自己，但她还是没忍住地出城来了。
程云仙走上前，看着薛绍清减了许多的面孔，嗫喏着喊了一声钰之哥哥。
薛绍弯了弯唇角，神情温和，“你是来送我的？”
程云仙点点头，经历这番变故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眼神都沉静了不少，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挺能唬人的。
“表哥答应让我来送你一程，然后我就要去天龙寺了。”程云仙看着他身上单薄的长衫，神情担忧，“你要去崖州府那么远，一应衣食都准备妥当了吗？我让府里的绣娘连夜给你赶了几身衣裳，还有路上能用到的东西，常备的药材……都在马车上了，一会儿就给你搬过去。”
薛绍遥遥望了一眼坐在亭子里的那道背影，然后朝程云仙点点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千万别这么说。”程云仙急急看他，“这都是我和母亲亏欠你的，准备再多都不够……”
薛绍眉眼舒展开来，仿佛天边卷舒自如的白云，神情一片清明。
“好了，都过去了。”他摸摸程云仙的头，温声叮嘱，“你在天龙寺也要好好的，多看看书，修身养性，三年时光不过一弹指，很快就过去了。”
“我知道的。”程云仙一一答应下来，又不舍地看着他，“你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实在不行就往京里写信求助，我表哥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一定会想法子帮你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嘴巴都干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我太啰嗦了，不能再耽误你上路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顾宁昭，“顾太医也是来送我哥哥的吗？”
她终于叫出了这声哥哥，语气自然，就好像喊过无数遍一样。
顾宁昭和纪舒白走上前，她交给薛绍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五六个小瓷瓶，上面还贴着标签。
“有的是预防水土不服的，有的是解瘴毒的，外用内服全都有，你自己照着标签用就行了。”
顾宁昭有些不自在地解释着，又补充一句，“我是看在长宁的份上才来送你的，你不要多想啊。”
听她提起李长宁，薛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她？她……还好吗？”
顾宁昭刚要说话，视线却不由投向远方，一辆正往这边驶来的马车上。
马车还没停稳，就有一道灵巧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毫无形象地往这边跑来。
薛绍回头望去，眼中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长宁！”
李长宁在薛绍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抚了抚胸口，“幸好赶上了……”
薛绍看着她的眼睛都在发亮，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激动，“你是来送我的吗？”
李长宁定定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薛绍眼里的光乍然熄灭，就好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果然，还是他痴心妄想了吗……
下一秒，李长宁却主动往前走了几步，抓住他的衣袖。
“我不是来送你的。”她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大胆又充满坚定，“我是来跟你一起走的。”
薛绍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长宁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咬着嘴唇，勇敢地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你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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