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3、茵陈
追夕女子道：“如此杀人诛心，这人实在凌厉狠辣。”
“何苦呢？”苏叶看着他们，一时间也窒住了，心中感慨万分。
这太祝王为了征服东魏，心机算尽，倾尽全族力量，然后又被连根拔起。
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也比不上眼前的这般惨状吧？
苏叶内心毫无防备，今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委实让自己一下子承受不过来。
回到将军府，也不知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林中的风把树木刮得沙沙作响。
而雨，早就停了。
司马世家倾巢出动，来得匆匆，却也去得匆匆。
“你为什么要杀她？”追夕女子上前质问道，“她不过是一位弱女子！”
“我飞廉从来不杀女子，除了今晚这个。”飞廉收剑回鞘，拂了拂衣袖，坦然道。
追夕女子问道：“为什么？”
苏叶把追夕女子拉到了一旁，示意她不要再问。
苏叶也看得出，飞廉的内心正痛苦着，想必不杀她的话，她活着也无甚意思了。
飞廉也不是有意想要杀人吧？
飞廉接着问道：“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
苏叶道：“我们出来散散心，就遇上了你。”
“哦？你们居然敢走仑者山道？这里山路崎岖，加上雨夜茫茫，林中妖鬼出没，以你们的修为，恐怕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苏叶道：“你不是说过‘有缘再见’吗？你看，这么快我们又碰面了。”
飞廉不回答，转眼望向追夕女子，道：“你就是虹阁中一直没露脸的追夕女子？还挺神秘的司马锁阳把朗州闹得满城风雨，各国旅客纷纷前往朗州，都是为了一睹你的风采而已？”
追夕女子脸色突地一红，不知该说什么。
飞廉追问：“你到底是谁？”
追夕女子道：“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必要把我想得那么神秘。”
飞廉道：“普通人？那为何不好好活着，非要到虹阁去当歌姬？”
追夕女子瞥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意思？歌姬很丢人吗？你直接骂我是风尘女子得了！”
苏叶顿时被她吓了一跳，表情一窒，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发飙，脾气还挺大的。
飞廉则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追夕女子骂道：“你以为？不是为了生活，谁愿意上这个舞台，让所有王侯子弟品鉴观赏？再说了，一个女子，想弹琴奏乐，想上这个舞台，有什么错？我不过是错生在弱小贫穷的家庭罢了！”
苏叶问道：“对了，还没请教你真正的名字”
追夕女子转过身去，仿佛还沉浸在悲伤中：“我叫石茵陈，南梁人，家住南梁帝都。家父石上柏，三年前突然病了，奈何家境贫寒，急需银两医治家父我从小弹琴，琴艺还算可以，听说东魏虹阁，是天下闻名之地，普天下的王侯子弟、文人墨客都喜欢去那里人多热闹，舞台才大，来钱才快，迫不得已，我才想着背井离乡，只身一人，来到东魏帝都，去虹阁这种地方卖艺三年过去了，我之所以在虹阁中从不露脸，也不接受那讨厌鬼的求婚，是因为，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不想沾染他们但父亲的怪病，一直得不到好转，幸好，他也不会就此死去，只是，一直躺着”
苏叶颇感讶异，没想到这追夕女子的身世竟是这般可怜：“南梁帝都？江陵？”
飞廉心中也颇感唏嘘，心想凡人的命运总是那般无常，但他的表情依旧冷如止水，问道：“令尊得的是什么病？”
石茵陈道：“很奇怪的病，三年前，他忽然失忆了，认不得人，晚上也会失魂般到处梦游，直到现在，他白天一直在床上躺着却也不会死去，现由母亲从旁照料。”
苏叶道：“这般奇怪这也许不是病吧？”
石茵陈道：“那是什么？”
苏叶道：“或许，是中邪了？”
飞廉随手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了石茵陈：“把这颗药给他服下，就能好转。”
“这”石茵陈惊讶道，“这是什么？”
飞廉冷然道：“回魂丹。”
石茵陈恍然大悟：“难道”然后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是毒药呢？”
飞廉漠然道：“我去害一个普通人，对我有什么好处？爱信不信，随你——但要记住，回魂丹，必须在人尚有一口气时服下，否则，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是没有用的。”
然后，他转身要走。
此时，一只金黄色的“符篆之鸟”正朝他飞落。
他用手接住了符鸟，随便比划了几下，符鸟便在他的眼前化作漫天金黄篆文。
篆文龙飞凤舞，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且光影流转。
“玄冥堕神忘川洛神的秘密须弥芥子”飞廉一边看着篆文，一边轻声念道。
但很快，苏叶和石茵陈根本来不及看清那记载着些什么，篆文就已经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苏叶一脸狐疑，道。
可飞廉并不搭理，他看完后表情一脸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石茵陈萌生一个念头，狡黠道：“既然在虹阁时，你说我们有缘，那往‘缘’字一说，缘分让我们相遇朗州，要不，你就干脆把我送回南梁帝都吧！也不知，还会在山中遇到什么精怪？”
石茵陈本想让他护送，毕竟夜长梦多，她修为又不高。
本以为他会答应，可没想到飞廉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缘分是有，可命运也未必让我们在危难中相爱吧？”
他朝着石茵陈笑了笑：“我有事，路上保重，告辞。”
飞廉话音刚落，“咻”的一声，化作一道暗黑流光，划破长空，扬长而去。
他御剑起来时掠起了一阵烟尘，让两人很不好受。
“哎”苏叶来不及把他叫停，他就已经腾空飞去了。
“这飞廉，每次都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一阵风，神神秘秘的，难道他是仙人吗？”苏叶咳了几声，捂着口鼻，挥手拨开尘埃。
石茵陈道：“什么仙人？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只不过修行了得，身手不凡，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有事，还真会护送我呢？”
苏叶连忙献殷勤，道：“我可以送你啊！”
石茵陈一脸嫌弃：“不要！你修为那么低，连我都不如，遇到危险可能还要我一个弱女子来保护你呢你——”
苏叶见她迟迟不说，便问道：“茵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石茵陈道：“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苏叶道：“啊怎么会呢？”
石茵陈尴尬道：“是吗？”
苏叶猜到是因为虹阁歌姬这个身份，她才这么说。
苏叶道：“其实我还蛮佩服你的你有勇气追求自己的梦想，你是东魏乃至天下，弹琴弹得最好的歌姬，你向往天涯，懂得很多，而我我从小的梦想也是浪迹江湖，可我却出生在东魏将军府中，要接手这个国家的军政大权”
石茵陈道：“我也不过是为了救家里人，没你想得那么伟大你是在变相夸自己家境好吗？众生皆苦，你的生活，已经比太多人好太多了——话说你一个将军之后，怎么一点武功都不懂呢！”
苏叶道：“其实我并不喜欢这种生活，从小，我在朝野中目睹了太多的阴晦和黑暗，我不爱理会朝政，所以今年才天天去虹阁里听你弹琴东魏的百姓都想考取功名，都想当官，殊不知，朝堂中也有很多痛苦之事。宫殿，也并不比民间快乐终日困在高高的宫墙内，那种压抑，那种孤独，是别人无法体会的。我记得父亲曾说过，他半生都沉浸在权谋和征伐中，从没有领略过江山的美，如果有来世，他宁愿踏遍山川红尘”
石茵陈道：“那你也可以一起来闯荡江湖啊！怕什么？至少你有选择的权利，像我这种普通人，根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苏叶激动道：“可我一个纨绔子弟，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我真替自己感到伤心。你是我的偶像，如果可以，我们一起流浪天涯，去琴箫合奏，不再问世事！”
石茵陈道：“可是，你爹肯吗？”
苏叶道：“那我先回去，说服我爹爹，然后陪你一起浪迹天涯。”
石茵陈道：“你还是让你爹爹给我一匹马，再找人护送我回南梁帝都去吧！我等着拿回魂丹救我爹爹呢！”
苏叶道：“好，那我们先回朗州！”
两人在仑者山道中行走。
大雨过后，山中雾霭缭绕，一片凋零景象，就好像迈过了岁月的长河，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一路走来，两人谈起了更多的过往。
苏叶问道：“那司马锁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石茵陈道：“他？”她轻哼一声，不屑道，“他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罢了据说他在修炼《万骨枯》的第二章经书《禁魔术》，需要采集很多女子的灵气，我怀疑他纯粹就是奔着这个来的，而不是奔着喜欢我来的。哼哼，这讨厌鬼，害人精！”
苏叶道：“我看不似，他都追求你三年了还如此大张旗鼓地向你求婚，然后恼羞成怒，像是中了这情毒颇深没准，他真的喜欢你呢？”
石茵陈白了他一眼：“那趁他现在还没死，我去嫁给他啰？”
苏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呃在虹阁时听你对那个老鸨说——说什么‘别忘了京墨的事’，这京墨，又是哪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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