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金刀记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鸾镜鸳衾两断肠(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鸾镜鸳衾两断肠(二)


太常祁纶奏道:“中郎大人非危耸之言,臣精研易理颇有年月,于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天文地理之术亦知一二。幼年之时,臣故里盗贼蜂起、匪人鹰扬,有一日,一伙盗贼来村子里扫荡,逢人便杀,但有可用之物便掳掠一空,惨状至今令臣难以忘却。正在那伙人烧杀抢掠之际,一道士打扮之人从天而降,只见他念几句咒诀,挥几下宝剑,猛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黑云压顶,好端端的白昼宛如黑夜一般,过了一会便是电闪雷鸣,我紧紧抱住一块大石壁,躲在后面,却见那伙贼人一个个被狂风席卷。待那道人还剑入鞘,立时云开雨散,那伙贼人已然不见。我便从石壁后面走了出来,那道士捋须大笑不止,对我言道‘你既看到我的道法便是有缘人,可愿学我的法术?’我自然十分愿意。那道人又道‘我有两大法门,一为六丁六甲能呼风唤雨,驱除百万大军如沸水煮鱼;二为蛊术能摄人心魄,你要学哪种?’我知道方才驱赶匪人之术乃六丁六甲之法,便道‘何为蛊术?’那道人便将巫蛊之术讲于我听。我想巫蛊之术乃方外邪术,学之无益,便求他教我六丁六甲之法,只是我天性愚昧,又不肯下苦功,至今无有所成,后来才开始研习五行八卦,想来甚是惭愧。”祁纶又道:“巫蛊共分四六二十四种,每种各有诅咒之法,其中又以金蚕蛊最为阴毒,被诅咒之人舌不能语,足不能行,中蛊后口吐白沫,形若癫狂,元神散去,活不过旬日。”太子问道:“那此瓮是何种蛊术?”祁纶道:“正是金蚕之蛊。”

        宣帝大怒,厉声喝道:“将那两名宫人羁上殿来。”御旨传下,四名带甲武士将那两个十八九岁模样宫伶带到大殿之上。那二人蓬头垢面、肌容褶皱、双目微合,似是已到了三四十岁中年,显然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与精神打击。宣帝道:“你二人抬起头来。”那两名女子不敢违拗,缓缓抬起头颅,众人见二人长发掩面,也不细瞧她们长相,太子问道:“你们姓什名谁?居于何处?胆敢犯此弥天之罪,可是受人指使?”二人相觑言道:“婢女柳若桃、韩香儿,是、是车骑将军府中侍婢。”群臣闻言,立时耸动,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有的神情震怖,似是听到一桩奇闻。众人齐将目光聚到华回雪脸庞上,见他不嗔不怒,神色自若,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竟不出言相辨。

        只听萧摩克道:“华将军高节厚德,屡立奇功,人所共知,他又何必行此卑劣邪佞之事,此事关联重大,望陛下将这两个恶女交由廷尉严加查办,不可只听片面之言,而使良臣蒙冤。”董振鹤言道:“正是,华将军乃我大陈擎天一柱,如今外患未除,倘若以只言片语便加罪其身,乃是自断肱骨,势必亲者痛而仇者快。眼下北掳正厉兵秣马、广积钱粮,对我大陈虎视眈眈,所以兵不发者,乃是惧怕华将军威名,望陛下以国家社稷为重,不可亲信恶女之言。”祁纶道:“不然,国之强者,以法为重,巫蛊之恶,轻则祸乱人心、致乱宫廷,重则国本动摇,况且法有明文,擅兴巫蛊者按谋反大罪论之,既是真相不明,华将军便是最大的嫌疑,可先削去兵权。”萧摩克、董振鹤皆是武人,极力为华回雪辨争,祁纶等一般文臣矛头所向分明。

        华回雪突如堕入五里雾中,他于这臭名昭著的金蚕蛊也有所闻,心知不论牵扯到何人,若是罪名坐实,必定是滔天大罪,万死难赎,这两个宫伶自称是府中婢女,自己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干系了。当下缓缓移出班列,凛然道:“容我来问这二人几句。”向柳若桃与韩香儿道:“你们当真是我府中之人?”韩香儿回道:“咱们属周全忠大人统管。”说完又将车骑将军府中长了几颗大树,有几排房屋,甚至华回雪平常饮食起居习惯一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道来,竟是丝毫不差。华回雪又道:“你说的不错,若非我府中侍婢,断不能如此清楚,我且问你,你们为何要行巫蛊?”柳若桃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是受人指使。”华回雪道:“究竟何人是指使?你们不必害怕,说出实情,皇上自有明断。”柳若桃泣声道:“是、是,指使我们这么做的乃是严姑娘。”华回雪森然道:“什么?你说清楚,哪个严姑娘?”韩香儿道:“就是将军你的师妹。”

        华回雪听她供出主谋竟是小师妹,实是大出所料,顿时脑海中天旋地转,他深知小师妹天性纯良,绝不会行此邪佞之事,况且她与朝中无一人相识,又何必这么做?说道:“你们若是受人威逼,此刻说出实情尚有挽救的余地,若是恶意诬陷,可知要连累多少无辜之人。”柳若桃与韩香儿均将头深深埋了下去,随即又道:“没有、没有人威逼,确是严姑娘吩咐的。”华回雪冷笑道:“你们可知严姑娘早已回了昆仑山?她又是什么时候和你们说上话的?”柳若桃道:“没有,她、她没有回昆仑山,没回。”华回雪心头一凛,小师妹与我走到关中,然后回了昆仑,我是亲眼瞧见的,这二人竟说她没回昆仑山,如此弥天大谎她两个侍婢怎敢随便说出口来。

        太子又道:“柳若桃、韩香儿,你们可听好了,华将军的师妹因何要指使你们将那口大瓮乘夜掩埋?”柳若桃摇摇头道:“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严姑娘是华将军的小师妹,我们不敢不听,却也不敢多问。”

        群臣皆知华回雪与严孝媛既亲如兄妹,又像恋人一般,若是如柳韩二女所言,果真是严孝媛指使,那无疑主谋便是华回雪,只是事出不明,谁也没有当众将这一层说了出来。

        宣帝听群臣激辨,半晌不语,这时,众人渐渐静了下来,宣帝缓缓说道:“我朝律法明文,擅兴巫蛊者以五刑之首论处,暂且将这二人收押,朕深信此事必不是华将军指使,众位不必妄加猜疑,散了、散了。”回到寝宫,宣帝一口浓浓的鲜血喷将出来,吓得侍从急忙喊太医来诊治,太医把脉问诊后开下一剂药方,宣帝服下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良久方苏。睁开眼,便将华回雪传入寝宫,华回雪见宣帝脸色灰败,呼吸不匀,行礼道:“陛下务需保重龙体。”宣帝让华回雪坐于卧榻之侧,执其手道:“朕这身子是每况愈下,我岂有不知,说不得明日便去见我大陈武皇帝了。”华回雪道:“陛下福泽深厚,不日必当康全。”宣帝微微笑道:“自古以来没有不死的帝王,如秦始皇、汉高祖、汉光武帝这般雄略之主亦免不了生老病死,可见一切皆是天数。”华回雪道:“天命使然,这话倒也不假,只是上天亦有好生之德,陛下这些年来励精图治,抚恤百姓,必有后福。”宣帝冷笑了一声,说道:“好一个必有后福,这些年来,不断的征伐杀戮,不都是咱们这些当政之人作出的决策吗?昨日、昨日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在一个雾色蒙蒙、残月无光的夜晚,到处尸骸遍野、白骨嶙峋,我大陈千千万万将士的亡魂不住地哭泣。”长长叹了口气,续道:“你说、你说还有什么阴德后福可言?”华回雪亦叹口气道:“臣手中亦沾满了鲜血,臣不求福报,只盼能在余生里流连诗酒、啸聚山林罢了。”  宣帝道:“将军命世之才,千载不易遇,天姿杰迈、逸志凌霄,万不可怀宝迷邦。”华回雪道:“陛下谬赞,臣以横草之功忝居大位,深感惭愧,臣实是个粗人,不愿为官,待陛下龙体康复后,臣愿辞官归隐,望陛下俯允。”宣帝道:“可是今日朝堂之事让你介怀于心?你大可放心,这些谗言蜚语我自不会放在心上。”宣帝紧紧拉着华回雪手道:“我自知命不久矣,今日召你前来,便是想将一件大事托付于你。”华回雪见他慈眉善目,虽是一国之君,此刻便与一个久病缠身的老者无异,不忍弗他之意,应道:“陛下但请吩咐。”宣帝舒了口气道:“人皆有一死,那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只是、只是我死之后,太子年幼势孤,不能内安朝臣,外御北掳,望你答允我,倾心辅佐太子,我于地下亦感你深恩厚德。”华回雪慌忙伏地拜倒,宣帝这话无疑是有托孤之意,他蒙宣帝活命之恩,又受他如此看重,着实大为感动,只是他心知太子沉溺酒色,非国主之任,况且今日他从朝堂中所议巫蛊一事中已隐隐感到太子欲相迫害,这时宣帝榻前托孤,委实难以决断。说道:“陛下容臣回去三思。”宣帝点了点头,又道:“夫遭风云之会,不建腾跃之功,非人豪也,望将军深思熟虑,他日囊括六合、混一四海,威加九州,比隆子牙、子房,垂名竹帛,岂非大丈夫之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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