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有女舌毒心如蝎（一）

却说华回雪本欲先回扶风祭扫故人，再送孝媛至昆仑山，却不料途中邂逅齐光耀夫妇，这当口，带着他二人北行显是不便，如若不尽早将张春华带到建康，只怕迟则生变。孝媛道：“师哥，大事要紧，我一路多加小心便是，不需挂怀，你赶紧带他二人回去吧。”华回雪不舍道：“那好吧，你定要多加小心，等我这件事情办完，便来找你。”孝媛道：“你军务繁忙，也不必专程前来找我，若是闲暇之余，记起我这个小师妹，或者前来昆仑山游玩，那我便带你到处转转。”孝媛这几句轻描淡写旁人看来只是临别之时客套寒暄之言，实则回肠百转、伤不自胜。

        张春华道：“华将军，咱们这就上路吧，我必当守约，望你也能将我托付之事多加留心。”心里却道：我只答应你将杀了巴氐世子一事原原本本说出来，至于主谋乃是那始兴王，何况这一去少则十日，那时我们伤势有所恢复，陈朝皇帝想要杀我们却也没那么容易了。与齐光耀使个眼色，齐光耀立时会意，说道：“华兄，我与拙荆向来同行同往，同生同死，我也随你一起去领罪责。”华回雪心道：此行于他二人虽不是什么喜事，但他们执意要同行那也不必强加阻难。说道：“也罢，只是你们需知，皇上身边高手蚁集，去认罪则可，若是心生他念那也是枉费心机。”齐光耀道：“你大可放心，我们必无谋害之意，况且有华兄你在，我们又岂敢放肆？”华回雪道：“如此甚好，那便请吧。”

        三人一路风尘仆仆，齐光耀夫妇均伤势颇重，华回雪也不催促疾行，到了第十一日，终于到达建康城。宣帝听闻华回雪将杀害巴氐世子的凶手带了回来，大喜，准备次日亲自审问。

        却说巴氐使节阿卜真在建康已盘桓数月，其间始兴王谋叛他只置身事外、作壁上观，时时将陈朝局势报送氐王。这一日，闻听杀害世子凶手被缉拿，已是迫不及待赶到了车骑将军府。华回雪碍于他使节身份，不便强加阻止，便领其来见齐光耀夫妇。阿卜真见凶手竟是两个灰心槁形、体态羸弱的老者，将信将疑道：“这二人便是真凶？”华回雪道：“华某怎敢欺瞒使节、欺瞒大陈皇帝？其间究竟明日皇上自会亲自查问。”说完又对张春华道：“这位便是巴氐使节阿卜真。”张春华道：“哦，原来是来寻仇的，那个什么世子是我杀的，与我丈夫可没有干系。”齐光耀道：“你杀我杀那又有什么区别？我虽受了大伤，这位阿卜真大人若要报仇，我便奉陪几招，我自不会说他乘人之危。”这句话便是说阿卜真若要寻他报仇便是乘他之危。阿卜真道：“嘿嘿，此番乃是为我巴氐世子寻仇，不是平常比武较量。”说罢便伸掌欲击。华回雪道：“且慢，华某不辞辛劳，跋涉万里方才将这二人带回，明日皇上自有决断，还望使节看在华某薄面容他二人多活一日。”阿卜真心想：华回雪威名震天下，如今又是宣帝红人，不可与他翻了脸面，不如卖个人情与他。作揖拜道：“还望恕失礼之罪，小臣便看在将军金面，且饶他们一回，看明日皇帝陛下如何处置。”说完便回到馆驿。齐光耀长叹一声：“真是虎落平阳，若不是咱们受此大伤，又哪里能容得这个番蛮子在此大呼小叫。”

        次日，宣帝升起金銮大殿，与一众文武商议处置凶手之事。四名带甲侍卫挺枪执矛将齐光耀、张春华押上大殿。华回雪便将他二人身份，为何杀害巴氐世子一一详细禀奏。宣帝痛骂陈叔陵道：“这个逆子，用心何其歹毒，差点毁了两邦情谊，既然事实清楚，那便推出去，斩。”其时，齐光耀二人内伤已恢复得四成，早已相互计议，若是要将他们处死，那便拼死一战。刚要挣脱缚绳，只听华回雪道：“陛下，请听臣一言，那龙川帮乃南越第一大帮，帮众数万，这二人虽已脱帮，但毕竟曾身居帮中要位，若是将其处以极刑，只怕惹恼了那番帮，我大陈虽然不惧，然而陛下正值用兵之时，不宜与南越势力结怨过深。”陆缮出班奏道：“华将军此言不虚，这二人杀与不杀皆无大碍，陛下不如放这二人回去，也让南越之人知我大陈皇帝泽厚之心。”宣帝见文武两位重臣皆如是说，面现踌躇，虽知他二人说得有理，却怕阿卜真不肯罢休，问道：“使节认为该当如何处置二人？”阿卜真讪讪笑道：“这里是大陈的地盘，哪里有我说话的份？陛下若是惧怕那个什么龙川帮，放了凶手，那我即刻便回巴氐，向我国王据实以告。”宣帝心道：杀之则得罪龙川帮，不杀便断了与巴氐的情谊，当真好生为难。

        这时，华回雪见宣帝踌躇难断，奏道：“请容臣单独与阿卜先生说几句话。”将阿卜真叫出殿外道：“使节可知咱们有句话叫做‘顺水推舟’？”阿卜真摇了摇头道：“你不必拐弯抹角，何事大可直言。”华回雪道：“咱们皇上的意思，不愿结下龙川帮这个仇敌，陆丞相与我也都奏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倘若使节执意要杀这二人，那大陈上下势必散布一条讯息，便是大陈皇帝在巴氐使节要挟之下被迫杀了龙川帮前任副帮主，咱们虽不愿龙川帮与巴氐为敌，但如此一来岂不硬是逼着咱们使出这条‘遗祸江东’的计策？使节何不顺水推舟？一来大陈皇帝自对使节感恩戴德，二来那龙川帮想必也会念着巴氐之好，岂不两全其美？”阿卜真这一听似有几分道理，但毕竟世子乃是主公亲子，自是不同于一般人，踌躇之下委实难以决断。华回雪又道：“只要使节肯放过那二人，华某必定亲赴贵国，于氐王说明其中的厉害，想必氐王为了咱们两家合力抗周，定不会横加阻难。”阿卜真心道：这人武功既高，且如此识得大体，也当真难得，今日只有权且从他，日后主公怪罪下来，便将责任往他身上一推罢了。回道：“好，今日我就卖你个人情，你们处置吧。”语毕，也不入殿与宣帝道别，径自出了宫廷。

        华回雪进殿奏道：“陛下，臣已说服阿卜真，饶了这二人性命，况且主谋乃是始兴王，请陛下赦了这二人之罪，饶他们去吧。”宣帝心道：杀不杀这二人倒无关紧要，眼下需当整兵秣马北上伐周，能避开龙川帮这个麻烦自然再好不过。当下宣旨放二人离去。

        出了宫廷，齐光耀夫妇对华回雪感激万分，不想他以怨报德，齐声说道：“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请知会一声。”华回雪道：“差遣二字克不敢当，只盼二位今后不再做些杀人的买卖，若能惩恶扬善必然多积后福。”二人应诺，与华回雪作揖而别。

        华回雪方平定始兴王之乱不久，又查出谋害巴氐世子的真凶，且能妥善处理，不致使陈朝与各方结怨，这一份远见卓识当真为陈朝上下侧目。在他初来之时，人人对其皆有敌意，此时见他勇冠当世，腹有大略，文武通才，不禁既惧又敬。宣帝对其更是仰仗日甚，从此言听计从，每日朝议筳宴华回雪皆伴其左右，并且尝对人言：“我得回雪便如周得吕望，汉得张良耳。”

        华回雪来到南朝一年，从他孤身一人，其间结识了周全忠、西凉武士、齐光耀夫妇、褚风杨一干武林人士，以及郤超等南朝武将，无不对其露胆披诚，自此，华回雪已成南朝擎天一柱，这一来，消息立马传到关中，北朝上下闻之，尽皆胆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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