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寒空一碧烁今古（三）

那四人见打听不着讯息，便翻身上马往西驰去。严孝媛问道：“这四个怪人师哥你可识得？”华回雪道：“倒没见过，看这服饰花花绿绿的也不似中土人士，却不知要找哪二人。”孝媛道：“既不识得那又管他做甚，咱们赶紧走吧。”日暮西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他二人行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茫茫旷野之中，除了刚才四个怪人，连鸟雀鸣叫之声也没听到，更别提看见人影。华回雪道：“天色渐晚，咱们还是连夜过了这一片杳无人烟之地吧，明日一早就能到市镇上了，到时再歇脚不迟。”如此一路行了三个时辰，天色已是漆黑一片，突然雷声不止，隆隆之声大作，大雨将近。隆冬腊月，雨水罕至，雷声更是少有，华回雪心道：天有异象，莫非此行不顺？正自思量间，隐隐约约望见前方不远处火光闪动，轻声道：“咦？此处连户人家都没有，怎地会有火光？”又近数丈，突然传来一阵人声，火把闪耀处，瞧见正是傍晚时分碰到的那四名怪人。这时，霹雳一个接着一个，黑夜之中，那四人个个面如金纸，更觉可怖，直如四具僵尸一般。华回雪将严孝媛拉入一颗大树后匿了起来。他原本以为那四人在互相商量些什么，此刻仔细一瞧，却见地上尚且躺着一男一女。心道：原来那四人要找的便是此二人，却不知与他们有何仇怨。夜色之下一时也瞧不清他们模样。

        只听那青袍人道：“齐光耀，你别忘了，你早已不是本帮副帮主，还叫我们向你施礼？当真忒也看得起自己了。”青袍人显是对那名男子呼喝，那男子气喘不叠，似是身受大伤，回道：“哼，想不到烈风堂、青霜堂、乾雷堂、润雨堂四大堂主尽皆出动了，齐某人面子可不小啊。”说完两人相互扶携着站了起来。华回雪一下子认了出来，竟是那名黑衣老者，那女子便是将孝媛打成重伤的老妇。轻声道：“这两人乃是龙川帮中人，青袍人称呼那人为副帮主，想必也是龙川帮中人，难道龙川帮果真大举进入中土了？”孝媛却不关心龙川帮来了多少人，说道：“原来那人叫齐光耀，师哥，你说他二人是师兄妹还是夫妻？”华回雪道：“我看像是夫妻。”孝媛道：“那可未必，我看像是兄妹。”只见那二人皆站立不稳，老妇将半身靠在齐光耀身上，尽显患难之情。孝媛又道：“看样子那也像是夫妻，也许以前是师兄妹，后来便成了夫妻呢。”她刚一说完顿觉不妥，小脸红透了半边，立时把头扭了过去，生怕被华回雪瞧见。

        只听青袍人又道：“怎么？还不肯和我们回去吗？”齐光耀道：“我们虽已被驱逐出帮，却事先与帮主约定，助你们龙川帮大整旗鼓，如今事未办妥，如何便能随你们回去？”齐光耀原是龙川帮副帮主，此刻既已出帮，便是帮外人，因此他口中称呼“你们龙川帮”。青袍人冷笑道：“敢问何时能够办妥？”齐光耀回道：“七日之内自能将刀枪器械、金银财帛全部办理妥当。”黄袍人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你以为我们远在龙川便什么都不知不闻吗？咱们帮主福齐南山、料事如神，早已知道你的谋划业已失败，还想瞒我们吗？”蓝袍人又道：“不错，幸赖帮主英明神武，否则还不被你们两个奸诈之徒给蒙骗了。”只听那老妇道：“始兴王虽败，然而余部尚存，那林承天乃是他的心腹，如今正召集旧部，不日定可东山再起，还望四位堂主宽限数日，咱们必定兑现与帮主之约。”青袍人冷冷道：“非是我等不念昔日香火旧情，只是帮主有令在先，务必将你二人擒拿，你们休要见怪。”只听老妇又道：“钟堂主，昔日老头子做副帮主时可曾与你们为难过？可还记得有一次你酒后触犯帮规，是谁为你开脱罪责的？”她口中的“老头子”自是指齐光耀，又向紫袍女子道：“妹子，师姐这么多年可曾亏待过你？便是你这润雨堂堂主之位也是我主动让于你的，今日师姐有难，你难道非要赶尽杀绝不成？”紫袍女子道：“师姐，往事何必重提，你虽于我有恩，却也犯了滔天大罪，帮主不杀已是法外施恩，你还是和我们回去吧，我自当为你们说情。”只听齐光耀哼了声道：“春华，不必再费唇舌，他们哪里是为讨要物资而来，还不是为了那本‘千叶游龙手’的秘笈吗？”这句话一出口，那四名堂主均脸色大变，青袍人道：“我们自是为你承诺的一应物资而来，当然了，那秘笈乃是本帮至宝，帮主亦令我们取回去。”齐光耀道：“我与帮主有约在先，我若置办妥当一应物资，帮主便既往不咎，可没加上要取回秘笈这么一条，难道你们敢违抗帮主之令擅自做主不成？”青袍人怒道：“少废话，你交是不交？”手指已握住剑鞘，只待齐光耀说个不字，便即拔剑而出。齐光耀见他斗生杀气，喝道：“钟堂主，你想要秘笈一观吗？我只与你一人看，来、来，你过来。”

        那青袍人小心走近，只待相距数步，不料齐光耀突然探出右掌，猛地击了过去，青袍人似是早有所料，抽剑相抵，“当”一声响，一掌正击在刀柄之上，青袍人被这一掌震得后退两步，笑道：“嘿嘿，齐光耀，你竟耍这等阴谋诡计，以为我不知吗？这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们了。”说罢长剑直进。这青袍人乃是烈风堂堂主，蓝袍人是青霜堂堂主，黄袍人是乾雷堂堂主，紫袍女子是润雨堂堂主，四人步法瞬间移动如风，将齐光耀二人合围起来。这四人均使长剑，顿时四把宝剑剑尖齐向而指。齐光耀与老妇乃是夫妻二人，老妇叫做张春华，这时，他二人靠背而站，齐光耀道：“春华，今日咱们说什么也要有一人活着离开，我与他们缠斗之时你便趁机离去。”张春华道：“师兄，你武功较我为高，还是你趁机离去吧。”青袍人道：“呵呵，你们还想有机会离去吗？”大喝一声：“上。”四把长剑横地里挥了过来，齐光耀双掌齐出，分击青袍人、蓝袍人左右胸口，张春华侧开两步，避开黄袍人与紫袍女子刺来之剑。四堂主以青袍人武功最高，他一柄长剑直击直进，法度森严，原本齐光耀较他武功更高，只是数日前受了华回雪一掌“无相转生”，至今伤势未愈，此时与张春华力战四人便颇为吃力。齐光耀双掌交叠而出，十余招内却也让烈风堂、青霜堂两大堂主无可奈何。张春华本与润雨堂堂主武功相当，此时黄袍人与紫袍人双斗于她，已渐显力乏。蓦地里“轰隆隆”一声巨响，大雨瓢泼而至，他六人只顾酣斗，雨水打在脸上也浑然不知。张春华大叫一声：“哎哟。”却是腿上中了紫袍人一剑，倒在地上向紫袍人怒目而视；“你、你、你……”她原以为即便自己殒命当场，紫袍女子与自己有昔日姐妹之情，也必定不会下重手，岂料动起手来竟是这个润雨堂堂主最为狠辣。齐光耀眼见张春华中剑而倒，奋起周身之力，将她提起飞身一纵跃出四人围圈。

        那四人见齐光耀本已身受重伤，剧斗之余尚能使出绝顶轻功，脚力又如此轻健，皆暗自惊诧不已。奋力追了上去。华回雪与严孝媛亦悄悄跟上去看个究竟。只见不多时，齐光耀终因体力不支被那四人追上。青袍人阴森森道：“怎么？还跑得动吗？”张春华道：“不跑了、不跑了，罢了，随你们回去吧。”语音未必，“嗖”地一声一枚银针从指缝中射将出去，紫袍女子“哎哟”一声惨叫，左臂已被射中，幸好她反应奇快，这才没有被射中面门，恼羞成怒，挥剑斜砍。齐光耀看准她手腕运力处一脚提出，紫袍女侧身闪避。另外三人又一齐攻了上来，却猛然觉得无数只手掌横击而来，似是幻觉一般，却又不敢迎掌直进，各自回剑护住上盘。青袍人叫道：“千叶游龙手，你果真学了。”齐光耀并不回话，见他们被逼开数步，提起张春华飞也似地又狂奔一阵。齐光耀掌力一撤，四人眼前的手掌也随即消失，又吆喝着飞身追了上来。奔了一阵，齐光耀二人终是奔不动了，此时旧伤复发，双双吐血，将地上雨水浸得发红。

        齐光耀自知已逃不开去，说道：“我跟你们回去，求你们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过拙荆一马。”张春华抢声道：“不行，我跟你们回去，老头子，咱们孩子可还未寻着呢，你可要好好活着。”此时，华回雪与严孝媛将他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孝媛本深恨张春华没来由地杀他师父，此刻见她与齐光耀虽已皆是半百之人，却仍是伉俪情深，二人均愿牺牲自己保全对方，不由得又敬又恼，心想：这二人倒也可怜，怎么孩子也被人掳走了吗？踌躇道：“师哥，你说咱们当不当救他们一救？”华回雪道：“看看再说。”其实，他心下亦有主张，尚未得知张春华为何要杀巴氐世子，岂能就此让那四人将她带回龙川？关键时刻，他决计要是要救二人一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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