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玉树早被相思染 拟把疏狂图一醉（三）

郤超引华回雪来到御书房，宣帝见华回雪高鼻玉面、堂堂一表、凛然有威，心下甚喜，执起他手激动道：“将军大名播于四海，今日得见大慰平生，若蒙不弃，愿与将军共襄大业。”不待他应答又对侍从道：“拟旨，即刻加封华回雪车骑将军，诏告天下。”华回雪连忙磕头推辞：“陛下，华某现下只是一介草莽，况且曾多年在周朝担任要职，实在不宜忝居车骑将军要位，望陛下收回成命，回雪愿为一布衣足矣。”宣帝道：“天子一诺，犹重千斤，朕已下旨岂能收回。朕知道你在周朝乃是王爵，不过为堵悠悠众口，这车骑将军之位你便暂时委屈一下，他日建功立业，朕必定为你裂土封王。”郤超道：“皇上一番厚意，兄弟不可相弗，昔日你我碍于国别不能多聚，今后咱们兄弟便可一同吃酒、杀敌，岂不快哉！”华回雪一时好生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一名侍卫来到御书房奏道：“陛下，巴氐使节求见。”宣帝与郤超议道：“朕数欲遣使往巴氐结盟，他们自己倒来了，最好不过，两位爱卿与朕同往接见使臣。”随即召集文武大臣移驾文德殿。那使节是一名高额阔面、碧眼大耳的胖子，穿一件宽大无比的紫色布衫，颌下两撮红须，一看便知不是中土人士。那使节双掌贴于臀部，恭身敬个礼道：“巴氐使节阿卜真拜见大陈皇帝陛下。”宣帝道：“来使不必多礼，请坐。”阿卜真道：“近日有消息传入我国，周朝国相杨坚秘密将韩擒虎、贺若弼招入朝中，必有南侵之意。我国王的意思，咱们两家需联合起来方可抵御。”宣帝道：“朕亦是此意，我大陈与巴氐二十几年来互通友好、两不相犯，唇亡而齿寒，咱们只有合力抗周，方能保得国家无虞。”阿卜真又道：“不错，以臣愚见，咱们应该先发制人，打他个出其不意。两国可组成一支联军，贵国兵出函谷、大散两关，我大军自剑阁出褒斜道，直抵陈仓，两路大军兵临长安，届时修与西凉一纸文书，扼住周军西路咽喉，天下可立定也。”华回雪听他计划如此周详，心中又不自禁担心起周朝来，若真如阿卜真所言，三路大军出其不意，周朝必处于危险之极的境地。宣帝喜道：“如此甚好，届时朕派一员上将统两邦之兵，必定攻无不克，平定八荒只在弹指间。”阿卜真起身道：“陛下与我国王目标一致，皆盼早日攻克长安城，只是这统兵之人嘛，咱们还需从长计议。”那巴氐乃西南小邦，宣帝对使节虽是礼遇有加，但是心中所认为的当然是大陈为北伐主力，氐军只是一支偏军，因此主帅人选自然是从大陈中择一位良将，对阿卜真道：“我大陈良将蚁集，身经百战者数不胜数，不知使节欲推举哪一位作为统军的大将？”阿卜真道：“既然两邦意欲结盟，陛下为何如此轻视我国？我巴氐之国虽小，能臣悍将亦如满天星斗，如何不能为主帅？”两国结盟出军，若是争得主帅一职，他日攻破长安，夺了天下，那便是头功一件，在百姓中的声望自会高出一筹，因此，阿卜真为国极力争取。

        宣帝殊为不悦，正色道：“哼，使节可知有句话叫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秦末诸侯结盟反秦，以楚人项羽为尊，可知为何？战国后期，楚国在六国中国力最强，若非君主昏聩，嬴政哪里能够轻易统一天下？然而那秦朝不修人事，天灾横行，以致天下诸侯联合反秦，人人皆推楚国项氏为尊，谁也没有异议，这联军统帅岂非海内人望方可当之？”阿卜真大笑几声回道：“陛下之言不过管中窥豹而已，我虽是氐人，却也知道七雄争霸时期，五国联军一起攻打齐国，那领军之人莫不是燕人乐毅？彼时燕国乃一弱国，乐毅率军数战数捷，连下齐国七十二座城池，以此看来，只要真才实学之人哪怕出身微末亦可担当重任，敢问如果一个人只会夸夸其谈而胸中实无一策，这样的人便是出身再高贵又有何用？”宣帝一时不语，郤超道：“使节之言固然有理，只是使节方才说道，统军之人定要有真才实学，我以为行军打仗武艺高超便是有真才实学，敢问贵国哪一位将军的武艺名重天下？”阿卜真向郤超作揖道：“将军高姓？”郤超答道：“不敢，末将大陈骠骑将军郤超。”阿卜真望了望郤超，翘起大拇指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郤将军，今日得见果然英雄，将军虽是艺冠当世，然而我巴中三岁小儿尚皆习武，青年武学才俊更是不可胜数，若以武功高低评判有无真才实学恐怕咱们未必输与大陈。”阿卜真其貌不扬，却是能言善辩，言语之中颇具傲慢。郤超道：“使节如此说想必定是身怀绝技，郤某欲讨教几招，还望使节不必推却。”宣帝心道：“氐氏蛮夷，不服王化，让郤超教训教训也未为不可。”朗声道：“咱们两国虽有些分歧，终究是友邦，比武点到即可，不可失了和气。”阿卜真微微笑道：“小臣作为来使本不该在贵国朝堂搬弄微末道行，只是咱们氐人向来崇尚习武，若是一味推辞便是对贵国不敬，好，小臣便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宣帝率众人来到一处马场，这偌大的马场便是陈氏皇族祭天封禅之所。马场中间矗立着一口三脚大鼎，鼎口宽大，鼎身足有七八百斤重。阿卜真走到鼎旁，也不急着比试，向宣帝道：“陛下，这口鼎放在此处只怕碍了咱们比试，可否容小臣将鼎挪开？”众人皆想：此鼎伫立于此近三十年，从无一人能只身将鼎移去，这外藩蛮夷当真好没见识，竟如此大言不惭。宣帝笑道：“好，你请自便。”阿卜真伸出二指在鼎颈弹了两下，发出“嗡嗡”闷响，陈军年轻力壮的军士需要拿一根粗壮的木槌才能敲出如此厚重的声响，阿卜真仅以两截手指之力便能如此举重若轻，指力之强当真匪夷所思。

        只见阿卜真深吸一口气，右掌翻转提至胸前，猛然一掌拍打过去，“咣当”一声响，掌心紧紧贴住鼎身，撤开又是如此连拍三下，那大鼎兀自不动。文武群臣不少人笑了起来，有的自言自语笑道：“这人忒也不自知，我看这千斤重鼎以他这般拍法，拍上一百年那也是纹丝不动吧。”华回雪凝神看他拍鼎，心知这是一门以气御力的法门，与郤超道：“大哥，此人内力极强，一会你可要小心了。”郤超颇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点了点头。只见阿卜真右掌掌缘处冒出丝丝白气，秀袍鼓荡，那鼎竟然缓缓腾空而起，待到鼎身齐颈，阿卜真双掌平的一推，大鼎径自飞出数丈开外，稳稳落到马场西南一处角落。众人顿时惊叹不已，谁也不知大鼎为何蓦地里腾空而起，殊不知，阿卜真那三下击打乃是将内力咸集于右掌，大鼎在绵延不绝的内力催动之下便不自觉地往上升，只是要做到这一步，拍打之人不仅需收发自如的雄浑内力，而且那大鼎不疾不徐稳稳落入算好的位置，阿卜真这一手以气御力当真是心到力至。华回雪暗自赞道：“好功力、好手段，环顾当今武林，功力能有此番造诣之人已不多矣。”

        阿卜真双手环抱，露出十分得意的神情，朗声道：“郤将军，请吧。”郤超走近两步，拱手道：“不用比了，郤某自认不是对手。”双腿一屈向宣帝拜道：“臣武艺低微，不是那阿卜真对手，有辱国威，请陛下治罪。”宣帝扶起郤超道：“将军乃是帅才，岂止一武夫之勇？”只见始兴王陈叔陵走了出来，大喊道：“让本王来会会你。”提一把青钢长剑冲向阿卜真，阿卜真待他剑尖抵近，挥掌横扫将剑格了开去，掌风掠过，陈叔陵不自觉地倾倒。阿卜真探出左手，一把将剑夺了过来，右手平地里伸出，将陈叔陵一托一举一送，那陈叔陵在空中转了个圈儿，晃了几晃又笔直落到地上，便似不倒翁一般。阿卜真单为炫技，并不伤他分毫，又以指力折断长剑，将其中半截对着东南方位掷出，插入一面墙中。当时，陈朝东南之地盛产箭竹，竹秆高近三米，时人皆谓当地人中之佼佼者为“东南竹箭”。阿卜真将一截断剑掷向东南方位，乃是喻指陈朝无可用之人，在场之人谁都瞧的出来。宣帝恼怒之极，碍于阿卜真使节身份又不便大加申斥，心知朝中武将无一人是他对手，转头看了看华回雪，在这事关国家颜面满朝文武声望的关口，能指望的便只有华回雪一人，只是他以一国之尊，又不愿开口去求一新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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