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凤阁——Chapter11青天幽冥
睁开双眼，看到熟悉的帐顶，我竟回到了挽凤阁。
房里没有人，只有桌上的一个空碗，不知先前装了什么。我知道是他救了我，他来了。
“请问姑娘芳名？”我突然想起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有我来不及做出的回答。
披上外衣走出房门，阁里冷冷清清，好像人都不见了。我沿长廊走着，走到一半时，发现楼下的舞台上站了一个人。深朱色的外袍披散着，一头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扎着。腰际挂着一串银铃，一尺黑布裹着一把长刀背在身后。
“青冥。”
他随着我的叫声抬了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薄薄的双唇，挺直的鼻梁，比我还白净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睑携着一对漆黑的眼眸，正带着熟悉的笑意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静静看着彼此，像在看是隔了很久，复又相见的故人。
本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是经人派遣，还是自请下山？又怎么会如此恰好的救了我，是歪打正着，还是早已知道了始末？太多的疑惑，我不知从何问起。
“顾沄亭呢？”一番思量后，我放弃了那些疑惑。
“只想问他？”他的语气夹杂着一丝戏谑。
我没有回答。
隔了一会儿，只见他穿过舞台，踏上楼梯，慢慢地从长廊的尽头走向我。然后越过我，继续向前走去。
我跟着他一路走着，直到他停在一间厢房门前。我知顾沄亭在此，正欲推开房门，别过身却瞥到青冥正看着我。
“一起吗？”我问到。
他环抱着双手，轻轻一笑，走开了。
推门进去，看到床上卧着的顾沄亭，本想叫他，却不知之后又该说些什么。这样的纠结让我的脚步一时停在那里，扬起的手复又放下，来回几次，也没定下注意。
倒是他，或许是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睁开了眼。
我上前，扶着他坐起来，问道：“伤怎么样了？”
“还好，一些皮外伤而已。压迫内息的禁制已解，我想几日后便可复原了。”顾沄亭说，“倒是你，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快。”
我说：“我和他修习同宗法术，气劲相同，自是好得快些。”
顾沄亭只嗯了一声，未再说话。这样沉默的气氛，让我觉得有些尴尬，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他叫青冥。青天的青，幽冥的冥。”
话刚说完我才忽然意识到，二人之间也曾有过这般沉默，我或是觉得无碍，或是觉得清静，从未有过尴尬之感。正对这徒然升出的感觉感到不适，身边的人却突然笑了。
他笑着说：“青天幽冥，紫焰霓裳。”
我怔在他的笑里，只觉得明明是笑，怎会感觉有股酸涩？我不喜欢他的语气，更不喜欢他的笑容，便连忙岔开话问道：“阁里的人呢？”
他摇了摇头。
“你先歇着吧，休回元气，之后的事情怕是没那么好应付了。”
我心下愈发沉闷，说完后就起身离开，却听到身后顾沄亭问：“他是你的同门嘛？”
我不知怎么回答，想了一会儿，只说：“不是，他是另外一个门下的弟子，与我，相识很久。”
离开顾沄亭的房间，我围着阁里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青冥，自然也没见到其他什么人，便回到自己房中修养。
这一圈走过，我才发现整个挽凤阁的人都奇怪地不见了。他们的日常用品都在原地，只有人完全没了踪影，像是突然间凭空消失一样。
若大的阁里只剩了我和顾沄亭，还有不知道在不在的青冥。
我躺在床上，思绪不宁，不知为何，那二人的神情动作总是在眼前反复交错。逼着自己绕过他们不再去想，最后却在那女子的只言片语里更加心烦。
我不知道青冥的出现是否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正想着，却听到有人敲门。
本以为是他回来了，或是顾沄亭想到了什么，可一开门，竟是这二人一起出现在眼前。先前压下的思绪又在脑中反复，想问青冥去了哪里，也想问顾沄亭怎么同他一起来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问哪一句，该问哪个人。
青冥也不管我还立在门口，率先进了屋，越过我径直往床上一躺。见我看着他，只瞥了一眼。
我被他看得有些恼火，不禁冷哼道：“躺得倒是快。”
“又不是没躺过。”青冥说。
我被他这一说，也接不上话来，有些发愣地站在那里。
“我们去了沈府。”顾沄亭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水息在那里。”
“为什么不带我去？”我看向床上那人问道，这定是他的意思。
“以你现在的样子，去了能做什么？”青冥说。他的声音带了股寒意，“你的脑子还能用吗？”
“若是太累，还是多些休息吧。”顾沄亭说，“不要一直勉强自己。”
“我不累，也不勉强，不过一些事情想不明白。这些事越是不明白，越是不断反复。没错，我的脑子是不够用了，那你们谁能告诉我答案？替我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解决掉，而不是在边上，事不关已地说着风凉话？”
太多的欲言又止，无从说起，总有些奇怪的想法，甚至一些猜测盘旋在脑中，一股莫名的烦闷压抑着，使我的心绪无法平静。
青冥从床上坐起，没有回答也没有调侃，甚至没有留下一个眼神，推门走了。
顾沄亭轻叹了声说：“焰姑娘，只有你自己才能解决，那些困惑的事情。”
“我明白，只是……有些乱。”
“理不清的思绪一直去想，反倒自扰，不如把它放下，时候到了，自会有答案。”他说完，轻轻合上了青冥推开的门，也离开了。
房里只剩我一个，无人言语，再无声响。我转眼看去，床榻上的压痕已经褪去，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场波澜未曾发生，那二人也从未来过。
第二天清早，有阳光透进屋，照在脸上，有些亮，倒不觉着刺眼。
我起身稍稍洗漱，好像没有睡醒，人还是有些发怔。想去院子里走几圈醒醒神，却不料却碰上了青冥。他正站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地上拉出一条长影子。
“叫上顾沄亭，去沈府。”他说。
我哦了一声，这个男人好像无论何时都走在我的前面，引导着我做事。我回头，看到他还站在阳光底下。
“青冥。”我叫了一声。
他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还是那种懒懒的语调，有些轻慢，却和从前一样。
我突然间有些明白了困扰心头的一点愁绪。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本就无法控制，相处之后，衍生出的一切情感亦然。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产生的感觉自然不一样。只要还在往前，就会碰上诸多想象不到的人事。这些人事会带来何种苦乐纠葛本就无人可知，太过纠结反倒如我昨日般抑闷。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遇上哪样哪般，原先已有的人和故事，已经占据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就在那里，无法改变也无可替代。
回过身，看到阳光下青冥的影子似是变长了一点点。我跑上前对着那影子来回踩了几脚，跺得地上青砖“噌噌”作响。
踩完那几脚，我便走了。渐行渐远间听到身后传来他的笑声，我也随着那笑声轻扬起了嘴角。
扫去原先的烦闷，我与青冥、顾沄亭一起来到沈府。还在远处，便能看到沈府周围包裹着的一层结界，应该是顾沄亭结下的。
我们在前堂等了一会儿，沈荣便带着水息出来了。水息一看到我，就红了眼圈，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头笑了笑。
“幸好你还在，言公子。”她说。
我问了水息阁里的情况，她也不清楚。只说给蜻蜓送了葬，又去庙里求了点平安符，在回去的路上便遇上沈荣，来了沈府。之后才听说官府不知什么原因下令封阁，据说凤娘遣散了众人，自己也没了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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