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萧家主

萧疏的手心依旧在持续滴血，他步步靠近，最终站定在墙前。

        他抬起血红的手掌，伸手就在“萧”字上抹了一把。

        眨眼的刹那，姜夷则分明感受到了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密室中空间有一瞬扭曲，仿佛是有什么要出现了一般。

        舜华和暮秋二人被她护在身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萧疏不退反进，他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墙上，心跳如擂鼓，手中的焚芝似乎也激动得发出嗡鸣。

        那是，什么？

        光芒大涨又大退，一个老者的身影浮现在半空中，让大家不得不抬头仰视。

        那并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是一抹残魂，一抹带着执念带着仅剩的记忆的残魂。

        老者花白的头发与衣袖飞扬，眉目威严从上往下看着自己的后人。

        萧疏抬头与他对视，眼底仿佛翻涌起滔天距离。

        他们的对视无声无息，甚至没有任何举动。

        姜夷则微微垂目，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这老者的残魂将萧疏的神识拉进了他的空间里，他们这些外人是感知不到空间内发生的事情的。

        嘿，传授自家独门秘籍也得避着外人不是吗？

        姜夷则与舜华细说过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这可有的等了。

        萧疏的确是被拽进了一个神秘的空间里，那个空间与他们身处的地下密室一模一样。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没有了姜夷则三人的存在，以及——奉剑台上一把被金色光团包裹的长剑。

        长剑被锁链束缚着，仿佛与奉剑台天生契合。

        萧疏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打量着他的老者。

        “家主。”萧疏双手拱在身前，朝着老者毕恭毕敬弯腰。

        萧家主长叹一口气，半是遗憾半是欣慰道：“都长这么大了。”

        萧疏幼时并没有见过很多族人，只认识身边亲近的族人，因为出身嫡系的原因，他也见过萧家主好几次。

        这个记忆中严肃但从来不会对小辈发脾气的老头。

        在空间中，萧家主拥有实体，他一会儿拍拍萧疏的肩膀，一会儿捏一捏他结实的肌肉，眼里的满意和慈爱毫不掩饰。

        “不错，不错。”他的眼神落在萧疏腰间焚芝上，又是一暗，“这是千儿那孩子的命剑，没想到你还带在身边。”

        萧家主干瘦粗糙的手伸出，似是想抚摸焚芝，却又在半道收了回去。

        他仿佛在喃喃自语，又好似在告诫萧疏：“罢了罢了，不该沉溺过去。”

        萧疏不语。

        萧家主转过身，背对着萧疏：“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说正事吧。”

        萧疏洗耳恭听。

        “你可知我萧家为何能在黎阳城这么多锻造世家中脱颖而出？你父兄没有同你提过这个地下室的存在吧？”萧家主浑浊的眼珠盯着那一把威严不可侵犯的金色长剑，怀念着曾经萧家的无二风光。

        萧疏谨慎地摇摇头，生怕萧家主没看到，低声回答：“不曾。不过我们萧家所出的法器向来比起其他家品质更优，许是在锻造之术上有所收获。”

        “什么锻造之术。都是一群打铁匠罢了！”萧家主一脸豪气，“再如何都是大同小异！我们萧家风光至今的原因，便是这个！”

        他伸手一挥宽袖，直指奉剑台上的金色长剑。

        萧疏瞳孔震动。

        “此剑名为不动明王剑，‘不动’，乃指慈悲心坚固，无可撼动；‘明’者，乃智慧之光明；‘王’者，驾驭一切现象者。在遇到任何困难的时候，均能扫除障难，并不为动摇之意。”萧家主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他全身的力气，里面藏着他身为萧家人的傲气，对家族的自傲以及浓浓的敬仰。

        天地法相宝！萧疏难以置信地看着金色长剑，这个词汇在不久前他才刚刚听到，刚刚了解到。

        他没想到家中竟然也藏了这样一件宝贝。

        而家主覆灭的真相，呼之欲出。

        萧家主沉沉叹了口气，眸中迸发出的光芒渐渐暗淡：“不动明王剑由历代萧家族人守护，而长剑回馈我们族人的便是一方滋养。经过此剑气滋养的法器比之寻常都会坚固许多。”

        萧疏想到了院子里的大石头，那怪石上沾染了满满的剑气，因此周围的灵气也更加浓郁，而那些插在大石头上的法器经过多年剑气与灵气的双重滋养，更是不得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终究是招来了祸事。”萧家主望着长剑脸色灰败，“不动明王剑的下落被人散播出去，萧家一夜之间遭遇灭顶之灾，那些凶手不仅夺走了不动明王剑，还几乎将萧家所有族人都屠戮殆尽。可悲，可恨！”

        从一听到不动明王剑的那一刻开始，萧疏就对家族覆灭的真相有所猜测了，这会儿听到萧家主亲口说出来不过是证实猜测罢了。

        他扯了扯嘴角，忽然想笑，但习惯冷肃的脸颊却忘了微笑的弧度。

        可笑，是真的可笑。

        就是因为这把剑，因为这样一把剑他们萧家就赔上了全族的性命？

        为什么要杀他的族人，那些人想夺就夺走算了啊，为什么一定要将他的家人都赶尽杀绝！

        而这所谓的天地法相宝，所谓的不动明王剑，除了让他们萧家锻造出来的法器更加坚固以外，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叫他们一家遭遇这种祸事！

        萧疏满脸痛苦地抱着脑袋，如同被人掐住一般喘不过气。

        “孩子，孩子……”萧家主弯腰，双手拍在萧疏的背上，老泪纵横，“没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发生过的都不重要了……”

        “如何不重要！”萧疏抬头怒吼一声，他呼吸急促，眼前出现了重重叠影。

        他的父亲踏出房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的母亲至死都堵在房门口，双手抓在门板上指甲尽数断裂，瘦弱的身躯被捅出一个又一个血洞，却依旧温柔地望着他们兄弟两个：“千儿，带着弟弟，快逃……”

        他们不敢停下，一路逃一路跑，路过的地方遍地都是萧家族人的尸体。

        “萧疏，”哥哥停了下来，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同他说话，还将视若珍宝的命剑交给了他，“你还记得我们偷跑出去钻的那个小洞吗？快去，从那里逃出去，别回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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