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世事无常

容王府

        “采薇，去哪了？”这一日，昭华从重病中醒来，隐隐约约有些知晓长安公主来过。耳边有一句朦胧的话语，“昭华姐姐，不要瞒了，让苏子墨回来吧。这最后一面，你当真不想见了嘛？”

        当时昭华的内心一直在回应，“想……我，我想得。昭华……想要……见的……”

        “郡主，采薇姑姑，刚送公主出去了。”一旁伺候的人回道。

        “水……要水……”

        一旁的人听到这虚弱的声音，不敢懈怠，忙倒了杯水，送到床边。昭华慢慢喝下，有些清醒过来了。

        “郡主醒了。”采薇忙从房门口走进来，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

        “傻采薇，这几日，累坏了吧。”昭华就这般静静看着采薇。一眨眼，这么多年了，采薇都成了容王府的老人了。岁月不饶人。

        “只要郡主好好的，奴婢不累。”昭华闻言，只是笑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思绪不知散发到了何处。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都说江南多雨，如今的盛京雨水似乎也不少。这样的日子，让昭华郡主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前世，也是在这样一个昏暗的雨天，昭华闭上了眼睛。那时，以为一切都已经终结了。这世间亦没有太多值得昭华留恋的人或者事。

        却是没有想到，一睁眼，又是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这一次，许是不会了吧。这一次，应当是真正地结束了。

        “只是，有些遗憾。苏子墨，我就要离开了。你何时会来见我呢？”昭华有些困顿地想，“昭华累了，要休息了呢。”

        昭华郡主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采薇默默红了眼眶，郡主放心。长安公主说了，郡马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郡主，你定能见上这一面的。

        昭华在睡梦中想，“原来我的生命线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永远都在这一年终止。”许是老天爷觉得当年的昭华太年轻，又给了一世生命。这样说来，昭华也算得上寿终正寝了。

        万事万物，皆有定数。生命更是难以琢磨，隐隐有几分蕴含在其中的无可违抗。

        盛京城门口

        容王府和长安公主府的人终于见到了苏子墨苏大将军，策马疾行的身影。

        “终是赶回来了。”长安公主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落了泪。一路走来，历经多少风风雨雨，终能圆满，却没想到有些事是难以预料的，半点不由人。

        苏子墨看着这熟悉的城墙，万般滋味。原来，自己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回来了。如今的盛京城门口，都变得这般大气，如此热闹，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而容王府的大门，却始终没有变过。还是当年离开的模样。似是让人不要忘了家的模样，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回来了，回来了。”府中的小厮看到苏子墨的身形出现在大门口，忙喊道，向管家报信。

        容王府的容叔容大管家，这一刻也被感染到了。

        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苏子墨迈着沉重的步伐，这一刻，和前世的那个午后重合了。苏子墨苏六公子，亲眼见到了昭华郡主的离世。

        当时，有难过，有感叹。世事无常，悠悠时光看似漫长，不过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而如今呢？

        千重滋味，万般无奈，当看到昭华郡主恬静的面容，苏子墨的心在那一刻奇迹般地也静了下来。

        他舍不得唤起她，舍不得唤醒她。

        昭华，你还是那么的瘦弱，用小小的身躯支撑这个容王府，如今是累了吧。后来的日子，便交给子墨吧。苏子墨在此立誓，有生之年，永护容王府。这一点，在后来的明辰帝为苏子墨的赫赫战功，苏子墨亲自讨“容”字作为封号，可以看出。

        就这样，苏子墨在昭华郡主的床前一直守着。

        守到黑幕降临，守到金鸡报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昭华郡主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你，回来了。”

        “对，昭华，我回来了。”

        没有问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看了好久好久。

        这一刻，昭华也流泪了，她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

        “这一次，还是你陪着我。”

        “对，昭华，还是我。”

        看着苏子墨熟悉的眼眸，昭华郡主清楚地知晓，这个苏子墨回来了。原来，我们俩真的渡过了很长很长的时光。

        我这一生有你相伴，你这一生有我相护。

        昭华郡主的手慢慢抬起，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当苏子墨的脸被真实地触摸到的那一刻，昭华的内心才有一种安定感。“苏子墨，你知道吗？昭华真的想过很多次，你与我再次相见的时候，却是没有想到，会是今日这个场景。”

        昭华有些低落。

        “昭华，墨会一直一直守着你，守着这个王府。这是苏子墨对昭华郡主今日的誓言，此生不改。”苏子墨为了让昭华安心，说出自己的心声。

        人世间的大多人与事，如果你不说，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你心中到底再想些什么？

        看着苏子墨担忧的眼眸，感知到他身上悲伤的气息，昭华想笑，想要逗他开心，却发觉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原来，自己真的很累很累了。不想当那个完美无缺的昭华郡主了，想要任性一回了。

        想哭便哭，想笑便笑。

        “苏子墨，昭华这一世，没有遗憾。遇上你，相助你，看到你如今一步步走出今日的局面。造就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昭华由衷地为你高兴。因为，昭华看到了不同，看到了改变。许是自己的人生格局已定，就希望你会有好的结局。”昭华说道此处时，脑海中浮现种种与苏子墨的相处场景，嘴角勾了勾。

        “郡主，多谢，谢郡主一路相护，谢郡主始终如一，谢郡主不曾变过的信任，子墨一生因昭华郡主，方有今日。”

        看着昭华脸上露出倦意，苏子墨忙道，“昭华，好好休息，困了，就合上眼，睡吧，我看着你睡。”

        “好。还有问题，一直在我心中，久久未能问出口。”许是今日气氛正好，屋内散发淡淡温馨之感。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吐露心声。

        “下一世，墨可否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昭华，你早就是了。”

        “只是你不曾问，我也不曾说出口。”

        听到这句话，昭华慢慢闭上了眼眸，心想，“苏子墨，我很高兴。这一世，我不是孤身一人。”

        又过了几日，昭华郡主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王府中人方才明白，昭华醒来的那一天，苏子墨回来的那一日，竟是回光返照之象。

        “想……想……回……江南……”断断续续间，只能听清，昭华郡主不断重复的这几个字。

        “江南，昭华，你想要回江南，是吗？”苏子墨带你回去，想当年，我们俩种的那些枇杷树，应该长得很茂盛了吧。不知，这个时节回去，还能否吃到好吃的枇杷了。

        明辰皇宫

        苏子墨匆匆前去拜见明辰帝，讨要离京前往江南的旨意。

        “苏子墨，你何必这般折腾？朕听太医说，昭华左右不过这两日了，就算你现在出发，又怎么赶得及去到江南？”

        “陛下，苏子墨，答应了昭华，要带她去的。臣不想失信。”说完，便跪下磕头。“墨，请皇上成全。这是她唯一的心愿，臣想要做到。”

        明辰帝摇摇头，半晌不语。何必呢？明知做不到。

        苏子墨久久不愿起身，只求皇帝成全。

        明辰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皇后殿下知道此事后也赶来了这宣政殿，为苏子墨求情，为容王府求个恩典。

        “陛下，这世间难得有情人。都是痴儿。”明辰帝与舒皇后就这般，相互看着对方，这是独属于帝后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罢了，罢了。你们去吧，朕想拦，怕也是拦不住的。”明辰帝退了一步。

        这边，苏子墨请了旨意后，便安排王府众人各项事宜，马上便要动身往江南而去。容王府中，苏子墨亲自替昭华郡主整理行囊，远行的马车上也样样添置齐全。

        亲手将昭华郡主抱上这收拾好的王府马车，苏子墨握住昭华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阿容，我们今日出发了。”

        这一刻，你不是昭华郡主，我也不是苏将军了。

        这一刻，我们俩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去看看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阿容，第一次这般唤你，你可习惯？”苏子墨看着昭华如今恬静的面容，轻声问道。

        “习惯，我很欢喜。”昭华亦低声回道，这声音有些虚弱。但苏子墨还是听清了。

        “出发吧。”容王府的马车缓缓往江南驶去。

        这马车上载着两个历经世事沧桑，却依旧对人间饱含善意的人。

        虽然子墨知晓，这条前往江南的路，子墨与昭华会走得很慢很慢，会走得很长很长。但每走一步，我与她都很欣喜，因为那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回忆。

        昭华，你的苏子墨，一直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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