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话：怂恿神乐做神仙

　　于是我和神乐开始了愉快的“同居”生活。

　　神乐跟往常一样，喜欢教小孩子背背诗经，看看庄子，神乐像个老师一样教导他们，我偶尔会打断神乐几次，都被她以冷眼回复。

　　感觉神乐真的是个神奇的人物，有一次我问她父母是何方人士，她只是笑笑，不想说话。于是我猜想，神乐的父母一定是大户人家，神乐说不定是跟父母闹脾气离家出走呢。

　　直到有一天，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那一天早上，神乐依旧拿着字画去摆摊位，我依旧是在那唯一的一张床上睡到很晚才起床。木墩上有神乐用野菜做的一点吃食，一个小女孩很乖巧的递给我，说：“这是神乐姐姐给你留的，快吃吧。”

　　我笑着接过，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一脸满足的跑出去跟其他人玩起了捉迷藏。

　　神乐的手艺也不错，虽然比不得夏犹清。

　　自从跟她一起住之后，她每天早上都会给我留一口吃的。

　　吃完之后，还是按照惯例去她的小摊位“折磨”她。

　　还没到达摊点，我就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似乎是在吵架。离神乐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跟神乐发生了争执，周围还围了一大群看戏的。正确的来说，我们的神乐并未说一个字，而是那个女人一直在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估计刚刚那个尖锐的声音就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我愤怒的走上前去，大声问：“干啥呢？”

　　女人用极其厌烦的语气回答道：“关你什么事？”

　　我不打算理会她，走到人群周围：“散了吧散了吧～没啥好看的。”众人见似乎的确是没啥好看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都一哄而散，其中还有不少人在嚷嚷着“权贵欺负良家妇女”、“又来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怎么回事？”我低声问神乐，神乐摇了摇头，似乎是看着女人在，不打算多说。于是我便转而盯着女人，怒气凶凶。

　　“看什么？明明是她不卖给我字画的！”女人呸了一口唾沫，正巧就落在神乐的一个木板上。神乐二话没说，就将木板砸在女人的脸上，砸的女人是措手不及，又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我暗自道：砸的好！

　　女人开始骂骂咧咧：“你个小兔崽子，敢砸本姑娘？”女人生气的踩了几脚木板，又呸了几下在木板上，脸涨的通红。

　　“有问题吗？”神乐语气冷冷道。

　　“嘿！你这不要脸的！被我娘撵出家门就算了，还敢不卖给我字画，还敢砸我？你以为谁稀罕你的东西呢？”女人开始骂街，声音大的震耳欲聋。

　　我无法想象这么一个长相妩媚的女人竟然说话这么难听，声音还这么大？

　　“看吧看吧，又来欺负令狐家的长女了……”他们指着神乐，开始议论。神乐脸上并无任何不适，一副与世无争的表情。

　　“听说啊，令狐大人的小妾害死了令狐大人和令狐大人的正妻，然后自己跟女儿上位了，成了令狐家的主人，还把令狐家正室女儿的未婚夫给抢走了，把人家赶了出来……”

　　“唉，真惨呐。”

　　人群中议论纷纷，神乐还是一样的神情，甚至还写起了字。这众口纷纷的，我真佩服神乐。

　　不过这些事都是真的？之前下凡的时候有做过功课，这个城镇就是被令狐一家管理的。如果真是这样，神乐还真惨，被自己爸爸的小妾夺走了家产，还连未婚夫也被抢走了……

　　我同情的望着神乐，神乐依旧专心致志的写着自己的文章。

　　众人都在说那个小妾有多恶毒各种各种，都是看着女人说的。这个女人面子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怨恨的看了一眼神乐，便甩绣离去。

　　“切，恶人多作怪啊……”众人看着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然后同情的看了一会儿神乐，便又纷纷离开了。

　　“神乐你真棒，我还从来没有见你这么生气呢。”我拍拍手，高兴道，“真是太解气了，神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神乐淡然道：“对待非常之人，就用非常之道而已。”

　　“不过你真的姓令狐吗？”我好奇道，“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多半都是真的。”神乐道，“我就叫令狐神乐，我家的独生女。”

　　“哇，感觉神乐好酷啊！”我敬佩道。都说令狐腾是个为国为民的绝世好官，况且只跟自己唯一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这……这小妾又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有太多疑问想问出来了，但是又怕神乐尴尬，所以就一直忍着没有说话，默默的想着刚刚百姓的议论纷纷。

　　无风不起浪啊无风不起浪，做了坏事总有一天是会被众人知道的。

　　“依然，有事你就问吧。”神乐突然认真的看着我。

　　“没……”

　　“你有事，我已经叫你好几声了，你现在才听到。”神乐不快的说道。

　　“没什么啦，你卖你的。”我尴尬的笑笑，把木板放在她手里。当时是没有纸的，都用这种方式书写，也真是困难。

　　“我父母关系很好，对我也极好，从小把我当男孩子培养。”神乐突然说起她以前的故事，把我一惊。然后就默默的看着她，若是她想说了，我只需要听着即可。

　　“父亲给我找了很好的先生，在家里教我读书识字。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但是思想教育都很好，是我很崇拜的人。这十多年来说实话过的都挺快乐的，后面的变故我虽然生气，恼怒，可是后来便看淡了，觉得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父母在天之灵知道我过的很好就可以。”

　　“有一次，父亲立了功，陛下就坚持要赏赐他一个小妾，还说男人自古都是一夫多妻的，父亲知道陛下是一片好意，而且陛下毕竟是陛下，不好拒绝，母亲也建议父亲多一个妾室，好多添子孙。于是，那个妾室就来到了我家，还带着一个女儿……”

　　“我不懂皇上为什么给父亲一个已经有孩子的小妾，但是听说小妾地位不轻，父亲也不想怠慢了。所以，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引来很多外人的指指点点……”

　　“后来，父亲帮我指给了另一座城的一家公子，他父亲也是有名的政客，但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就是刚刚那个女孩，看上了政客的公子。其实我对那位公子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都不曾见过，我觉得就算指给她也无所谓，人生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度过。可是后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父母已经遇害身亡，只剩下我一个。其实我应该谢谢她们没有把我也弄死，给我留了一条命，让我还能体验美好的人生。”

　　“后来，她们开始让我做各种各样的活计，但是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单纯的怨恨她们，以及皇帝。皇帝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表示。我知道，一定是朝廷上的纷争，让父亲失去了地位。也许，娶了小妾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只能说弱肉强食吧。家中的先生变成了那个女孩的先生，但是先生似乎并不喜欢她们，很快就提出离职，去别处任教了。”

　　“最后，她们想把我嫁给一个很糟粕的老头子，我就从家里跑出来了，然后她们就觉得很没面子，就对外宣称是被她们赶出来的。我觉得她们有时候挺傻的，但是她们却自以为很聪明。后来，就想着独自赚钱养活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很多事情，再后来，就遇到了那些孩子们……”

　　说到这儿，神乐不再开口，继续埋头写着自己的东西。

　　“神乐你好可怜……”我由衷道，这故事怎么比灰姑娘还可怜，人家灰姑娘至少是有仙女教母帮忙的……

　　“我觉得我并不可怜，现在的状态我挺喜欢的。只是有时候会想念父母。”神乐淡淡道。

　　“没事没事，我也没有父母的。”我开口安慰道，“我甚至都不记得有没有见过他们，但是我还是觉得我活的很好，自己的人生快不快乐由自己决定。”

　　“嗯，有没有价值也是自己决定。”神乐赞同道。

　　我嘻嘻一笑，在旁边绕起二郎腿陪着她，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偶尔会有几个人来找神乐买字画，而神乐总会看人决定卖不卖。其实神乐很穷，但是她经商却这么佛系，真是佩服佩服。

　　再后来，就是神乐飞升为神的故事了。

　　那已经是我和神乐相处了一年之后的事情了。那天，神乐突然问我：“依然，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好奇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问什么。不过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早就应该对我起疑了。一个女孩子，还是个当官的，却能跟别人逍遥快活无拘无束的度过一年。

　　“你不会是皇上老儿的女儿之类的吧？”神乐猜测道，“或者是某个大臣的女儿？”

　　“哈哈哈哈……神乐你要笑死我，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活的一点烦恼都没有，能每天那样逍遥自在的消磨时光，也不会去想着做什么营生，每个月还有人给你发俸禄，虽然不多，就好像你一点都不担心未来，就好像你能活很久一样。”神乐自从上次跟我聊了关于她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

　　“……没想到你话多起来还是挺多的。”我由衷的感叹到。

　　“我不像你，至少我话多的时候说的不是废话。”神乐淡淡道。

　　“你是说我说废话咯？”我无语道，“我也说过很多真理的！”

　　“比如呢？”

　　“…………”

　　我望了望下沉的夕阳，悠然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这不是你说的，而且这句话与现在的场景不符。”神乐好不留情面的给予回击。

　　“嗷……”

　　“依然，你到底是干嘛的。”她语气平平，听起来不像是问句。

　　“你不觉得我是神仙吗？”我咧嘴一笑，神秘的问。

　　“……我觉得如果真有神仙的话，那么你肯定不是。神仙哪会像你一样散漫。”神乐做出中肯的评价。

　　“…………”我并不想说话，虽然我也觉得我是个散漫神仙。或许吧，我表面看起来真不像个神仙。

　　当时我在想，若是神乐能跟我一样成为神仙就好了，那样的话，应该会特别快乐。我甚至想着等她成为了神仙，便要每天去蹭饭吃，没想到最后真的实现了。

　　又有一天，深夜，趁着神乐她们睡着了，我偷偷溜出门，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施展法力采了一片云彩，朝着天宫的方向飞去。

　　到了天宫，我先是好好睡了一觉，等到天亮，就跑去凌霄殿，找天帝。

　　天帝刚开完晨会，正要离开，我就赶忙阻拦了他的去路。

　　“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历练十年再回来吗？”天帝疑惑的看着我。

　　“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咱们天宫还缺不缺人才……”

　　“怎么了？你在人间找到了好的人才？”天帝好奇的问我。

　　“是有一个……”我欲言又止。

　　“我是不介意我的神官们在人界寻觅人才的，但是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受的住历劫飞升一事。”天帝淡淡道，“很多人类想要飞升为神，最后却丧命于历劫。”

　　“嗯，我知道的。”我沉重的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如果你真的想，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还要看那个人愿不愿意。”天帝笑了一笑，道，“正好我缺个文官处理公文，如果你真有本事帮我找到文官，那我肯定重赏。”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又问：“天帝，要怎样让一个人类相信你是神仙啊？”

　　“…………”天帝无语凝噎，皱眉看着我。

　　“我认真的。”

　　“别人也许很简单，但是……你估计很难。”说罢，便挥了一把衣袖，往他的寝宫走去了。

　　…………

　　有那么难吗？

　　我来到神乐草屋的时候，神乐已经去摆摊了。木墩上又摆着我的食物，开开心心的吃完，捏了几把孩子的脸蛋，就出发去找神乐。

　　神乐依旧在那个老位置，依旧作画写诗。

　　“神乐！”还没到就大声喊了一声，神乐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她的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我觉得她像极了天宫神官，她不当神仙，谁还有资格当神仙？

　　“神乐，今天能早点收摊不？”我一脸期待的问。没错，我打算告诉她我就是神官的事实，然后怂恿她一起当神官。

　　“为何？”神乐不解的问。

　　“因为有小秘密要告诉你嘛！”我笑嘻嘻的看着她。

　　“嗯，那好吧。”神乐也没问什么原因，就点头答应。

　　就那样，我又陪着神乐度过了一个下午，然后一起收摊回家了。

　　我买了一些点心回来，孩子们都高兴地黏着我，不停的叫我依然姐姐。嗯嗯～

　　但是突然一个忧虑略过我的心尖。要是神乐真的飞升了，这些孩子怎么办？而且神乐喜爱极了这些孩子，说不定更乐意跟她们在一起。

　　唉…………孩子也很可怜呐。

　　“我们出去吧。”神乐看了我一眼，说。

　　我点点头，跟着神乐来到一条小河边。然后，神乐在河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我也跟着她。

　　她等待似的看着我，示意我可以说了。

　　“其实……”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坚定的说出，“其实我真的是神仙。”

　　一阵风吹过，把我的声音减淡了不少，但是我确定神乐已经听到了。她看着我，粉色的嘴唇微张，似乎有点吃惊，但是她冷静的双眸似乎又在告诉我，她早就知道了。

　　“那依然，是要离开了吗？”神乐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大吃一惊，然后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我在骗她，而是依旧语气淡然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离开呀，我还要在人间呆很久。”我笑了一下，不想让她失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邀请她做神仙的事儿突然有点难以开口了。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神乐看了我一眼，温声道，“有一次，你随我去采野菜，你的手被野菜的荆棘划伤了，我很着急，想帮你止血，但是我记得那个伤口突然就愈合了。”

　　我回忆着，完全没有想起来有这种事。不过神仙的确不会被普通的人间生物所伤，除非是妖怪，但是痛感还是会有的，不过都是能及时愈合的。

　　“我明明亲眼看到了，问你，你却说你没有受伤，表情也看不出来任何痕迹。”神乐拉过我的手，似乎在努力寻找当时留下的伤口。

　　唔……说不定真的受伤了，但是它愈合速度太快，我也没办法，连受伤的感觉都没得。

　　“所以我就猜想，依然会不会不是人类。然后昨天晚上，其实我看到你乘上云彩了，那一刻感觉很梦幻。”

　　我沉默了一会儿，瞬间感觉有点尴尬。我明明是个神仙，却没能发现被人跟踪，真是丢脸丢大了……

　　“那你还敢跟我睡一起呀，还吃一锅饭。”

　　“因为依然是个好女孩，给我的感觉也很好。其实依然有很符合神仙的一点，就是无忧无虑，整天笑嘻嘻的。”

　　“嗷……难道你不觉得我也挺厉害的嘛？”我不敢相信的问道，“我都知道哪儿有好的野菜，都带你去找的！”

　　“这个我也知道。”神乐淡淡道。

　　“喔。”

　　于是我开始跟她讲，天宫是什么样子的，天帝是什么样子的，还有一个神仙叫夏犹清，做饭做菜极其好吃，天宫每年都有蟠桃宴会，那儿的仙女跳舞多么好看……

　　神乐安静的听着，脸上看不出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让神乐喜欢上天宫，然后就让她飞升，但是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依然，天宫很适合你。”神乐听我说完，就这样来了一句。

　　“那你想跟我一起做神仙吗？”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神乐睁大了眼睛，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问过天帝了，天帝说天宫正好缺一个文官，就是看书写字的，我觉得很适合神乐。但是天帝说要你自己愿意才行。”

　　神乐依旧沉默，眼睛依旧挣得大大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她这么不可置信的样子。

　　“神乐，你愿意做神仙吗？那样就能永远跟我一起玩啦，哈哈哈哈哈哈……”

　　“……”神乐沉默的看着我，很长时间不说话，但是眼中的诧异消失了，然后突然很认真的说，“挺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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