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虎伥（六）

吴慎行三人略作休整之后，赶在第三天中午，回到了小刘家屯和张平汇合。由于张强的失踪，用镇魂法术削弱虎鬼的路子已经走不通了。所以吕铁军建议一行四人决定今晚动手，直接动手除掉虎鬼。

        但正面硬刚从来都不是吴慎行的办事风格。吴慎行便让吕铁军带着他，走了走附近的出过事的几家，顺带熟悉了一下村子里的路。下午回到了镇上的旅馆，才商量开了晚上的“工作计划”。

        “我找人算过陆彩凤的八字了，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生前怨气太大，造成的虎鬼。我的计划是，先剪除伥鬼，后对付陆彩凤。”吴慎行说道。

        “咱们只有三个能打的，需要一个人去牵制住陆彩凤。”吕铁军说道。

        “我想在村子里布一个简单的阵，子恒，小平你们俩主持阵法。争取把陆彩凤困住。”

        “什么阵法？”李子恒一脸迷茫。

        “到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吴慎行先托付完李子恒，转头对张平说道：“阵法崩溃之后，你直接撤出战场，回莲花峰等我电话，记住千万别回头。”

        “你自己能行么？”

        “这次太过凶险了，你留下是累赘。记住，直接回莲花峰。要是我出事了，我哥能帮你找到解梦魇标记的人。”

        “好”张平回答的声音很小，但是点了点头。

        计划定好，吕铁军就去联系小刘家村的村民，当天晚上家家闭户。要说这小刘家的风水局常年应验，村民自然迷信的居多，夜里自然是无人打扰。何况村子里这种消灾解难或是改命驱魂的法事，恐怕亏心的人早已经做过不少次了，更是无人好奇。

        吴慎行把地点定在村东，这边废弃多是废弃的土坯房，无人打扰。说是开坛法阵，可一般科仪用到的法螺铃铛、香焚表烧的都没有。一张叫不上名字的桌子，一个香炉，一碗水，几个苹果。

        不过张平看到这些心里可是踏实了不少，吴慎行这货第一次可是只准备了个瓶子，这回好歹看着像是个要降妖伏魔的高人样了。不过大半夜的，站在陌生的小村子里，而且还有个女鬼要来，张平腿肚子还是有点转筋。

        张平守在阵内，李子恒守在了阵外。张平遥望着对面的闭目调息的李子恒，一言不发。张平带着封闭灵觉的符，能感觉到对面李子恒浑身法力翻涌，显然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时至午夜，阴风乍起。张平被这阵阴风吹起来的灰迷了眼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进入了梦魇。

        “操。”张平下意识的爆了粗口。

        这次张平出现在一个农家小院里面，周围的景物极其模糊。甚至于任凭张平怎么仔细的去看，都有种看不清楚的感觉。院子里占满了人，都在超屋里嚷嚷，为首的是个老头。

        “你听我一句劝，你把孩子交给我们。你要是再改嫁，也少个包袱不是？”老头说话似乎是冲着屋里，可确是面对着院里的众人站着的。

        “这是我的孩子，我自己把她拉扯大，用不着你们。”屋子里传出一个女声。

        “这孩子刑克六亲，这刚出生你们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等她长大了，不得把全村都克死啊？你就不怕也被克死？”这次说话的是院子里的另一个女人，指着中年人说道。

        “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信了那个先生的话，怕被‘妨’了么？这孩子从今以后跟我姓陆，跟你们一毛钱关系没有。”屋子里的人说道。

        “不行!孩子随爹姓，你个外姓人凭什么管我们村的人？再说了，先生算的是，有血缘关系的都得被克死。”女人说起话来动手比比划划的，极为激动。

        “是我男人不该喝酒，我知道你男人死的冤枉，要杀要剐的你冲我来。都是沾亲带故的，你何苦为难个孩子？”

        “这不是你能扛下来的事儿，那车上也止咱们两家的人。”说着女人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继续说道：“先生算命的时候大家都在，先生说这孩子是魔星出世，出生就和正常人不一样。我找三婶问过了，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有条尾巴。这正常人哪有尾巴？”

        女人这句话说完，院子里就议论开了，而屋子里则再无反驳的声音。

        “我也见着了，确实是有条尾巴。”

        “这先生算的是真准啊。”

        “婶子你还是把孩子交出来吧。”

        村民们议论纷纷，蠢蠢欲动，可谁也没先动手。门口的中年女人见机，一把就薅住了老头的衣服，俩人瞬间就扭打在了一起。村民见俩人扭打，却没有一个上手去拉架的，而是一窝蜂的重进了屋里，准备抢夺孩子。

        “快往外追，顺后窗户跑了。”先冲进去的人嚷嚷道。

        终究是刚刚生完孩子，她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抓回来了。孩子被粗暴的抢走，自己也被扔回了原来的屋子。村民们还留下了俩人在门外看着她。

        村民的殴打使她半天缓不过气来，她默默挣扎，借助灶台勉强站了起来。透过窗户，张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熟悉的决然。张平看着她拿起菜刀，毫不犹豫的砍伤了看门的两人，然后发疯一样的冲出了小院。

        小院重归了寂静，但张平的梦魇没有结束。张平知道今夜行动的凶险，思前想后，张平决定跟上她，加速这个梦魇的结束。

        借着一轮明月，张平追上了她，也能看到她的身前，有一个不大的土坑。土坑的中间，传来了婴儿的哭声，由于土盖的比较薄，张平还能看到婴儿用力的划拉周围的土。村民们，竟然是准备把孩子活埋。

        “我家门口那俩，也是我放倒的，从今往后这孩子跟我姓陆......”

        未等她说完，张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只能闭眼努力抵抗。张平再睁眼时，才发现法阵外的李子恒气息凭空暴涨，已经和陆彩凤战作一团。

        “快走。”李子恒吼道。

        张平灵觉灵敏，对面的陆彩凤怨气之强，简直压的张平喘不过气来。恐怕吴慎行今夜胜负难料。当下张平略一犹豫，还是转身跑了。

        另一边。

        “你那梦魇激发的符阵还能支持多久？”吕铁军问道。

        “一个小时吧，看样子陆彩凤已经上钩了。子恒手里有天王丹，应该能支持到咱俩回去。”

        “恩，今天晚上务必小心。”

        因为这次的活吴慎行也没底，这次他都没拿小水枪，而是在胸前背了个斜挎包，里面整齐的放好了各种符咒，随用随取的极为方便。不多时伥鬼出现，吴慎行一板一眼的从兜里拽出了一张符咒。然后都没敢扔出去，而是用手抓着符咒，近身抽打在伥鬼上，只求速战速决。

        吕铁军则是用的一把桃木剑，和吴慎行互相配合着，把伥鬼困在原地。伥鬼且战且退，意图和陆彩凤汇合。吴慎行俩人哪能随了伥鬼的愿，最终俩人成功的把几个伥鬼封在了小瓶里。

        此时的李子恒吞服的外丹药效时限将近，只能左支右绌的苦苦支撑。恰好吴慎行和吕铁军在此时赶了回来。可以说吴慎行的作战计划，至此已经成功了一半。

        吴慎行到场，抬手就是偷袭，三张黄符直接扔向陆彩凤。陆彩凤背对吴慎行，却只被这三张黄符砸出了一缕青烟。

        “前辈，靠你了。”趁着陆彩凤动作略一迟缓，李子恒立刻抓住机会撤出战圈。外丹时效已至，药效副作用反馈，苦斗半天，轻伤也不少。内外交困之下，李子恒只觉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便昏死了过去。

        陆彩凤慢慢的转身回望，疑惑的看了一眼吴慎行。随后视线扫到吕铁军腰间封印伥鬼的瓶子时，陆彩凤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只见陆彩凤的鬼力，如同刚才的李子恒一般，凭空暴涨。

        “完了，破产了。”吴慎行想到。

        偷袭不成吴慎行也没时间多犹豫，手里的黄符像不要钱一样的扔向陆彩凤。陆彩凤瞬息之间却不退反进，顶着吴慎行的符箓，舍弃了奄奄一息的李子恒，直扑向了吕铁军。

        吕铁军虽说伤在身，却也不闪不避，一身法力催动到极致，只求自己与陆彩凤硬拼的时候，吴慎行能一击制敌。

        “老吕，不能硬接。”吴慎行焦急的提醒到，奈何符已出手，只能眼眼睁睁的看着，吕铁军硬接了这一掌。

        只见吕铁军倒飞而起，整个人如同沙包一样撞在了墙边，生死不知。

        陆彩凤的鬼驱被打的千疮百孔，可一身的鬼力不见衰减，反而如同火上浇油，气势更旺。陆彩凤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可吴慎行感觉自己怕是挺不过去了。手里符箓所剩无几，吴慎行只能把符抓在手里，采用近身游斗的方式，苦苦支撑。

        “装陆彩凤孩子的瓶子是哪个？”关键时刻，张平回来了。

        张平趁着女鬼和吴慎行游斗，跑到了吕铁军的身边，掏出了所有封印伥鬼的瓶子。

        “最右边的那个，你他妈回来干什么？”吴慎行惊了。

        只见张平毫不犹豫的直接把瓶盖打开，伥鬼脱困之后，周围便不断的响起了孩子的哭声。陆彩凤立刻就停下了对吴慎行的疯狂攻击，迅速的向伥鬼靠近。

        “我回来救你。”

        随后张平扔出了一把菜刀身边和一根拐杖，扔到了陆彩凤身边。

        陆彩凤抱着伥鬼仿佛入魔了一样，静静看着地上的菜刀和拐杖出神，一身鬼力如同燃尽的柴火一样渐渐熄灭。

        吴慎行见机，催动最后的法力，口念真言，双手凌空虚点。只见所有已经落地的黄符，突然亮起冲天黄光，似一道道铁索，将陆彩凤和其余鬼物捆了个结实。

        危机过后，吴慎行逐个收敛了鬼魂，张平则是检查了一下吕铁军和李子恒的情况。

        还好，还有气。

        收拾好现场，吴慎行和张平艰难的把俩人抬到了车上。夜路难行，村口的轮渡也停了，今夜吴慎行准备再去刘洪家借住一晚。

        “他俩没事吧？”张平有些担心道。

        “子恒用了天王丹，透支昏厥了而已，调理几天就好。麻烦的是老吕。”

        吕铁军摊倒在车里上，张平感觉到，吕铁军身上的法力，已经在不断溃散，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他这种情况，短期内没什么问题，可持续下去，必死无疑。这一时半刻，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吴慎行正焦急的说着，吕铁军竟然比李子恒先醒了。

        “不用费心了。”

        “燃法秘术？”吴慎行皱了皱眉头，一脸的费解。

        “对。”

        “老吕，犯不上，咱们完全能毫发无伤的撤出去。”

        “我得了肝癌，不超过半年了。”吴慎行明白了。

        “哎......”

        吴慎行虽然也接待过将死的客户，可他们大都充满了空虚和恐惧，渴望有人能够救赎他们。能像吕铁军这样坦然的接受死亡，并且在临死前做出些事业的，终究是少数。一时之间，吴慎行竞想不到什么话去安慰他。

        随着吴慎行的沉默。车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了。

        “不是叫你别回头么？”吴慎行先开口道。

        “回头也能帮你多挡两刀不是，再说哪有徒弟扔下师傅的”

        “小平回去干什么？”吕铁军插嘴道。

        “这把其实多亏了小平，要不我也交代在这里了。”

        “哦？？”

        “陆彩凤的孩子也变成了伥鬼。咱俩抓了她孩子，激怒了她，所以她才会拼死一搏。小平回来把孩子放出来了，陆彩凤多了顾忌，反而好对付了一些。然后小平扔出了两样东西，把陆彩凤的心神扰乱了，我趁机解决的他们娘俩。”

        “两样东西？”

        “一根拐和一把菜刀。拐我猜是陆彩凤给刘洪做的。至于刀......你得问小平了。”

        “刀是陆彩凤的她妈的，是陆彩凤的陪嫁。”张平答道。

        “你怎么确定这两样东西能扰乱陆彩凤的心神？”吴慎行问道。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对她最后的善意，都在这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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