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只刀子狗

苟十三一路狂奔,  当他再次回过头时，身后早就没了灰衣人的身影。

        他现在确实是安全了，苟十三放慢了脚步,  自然界能做到长时间高强度奔跑的动物很少,  但他很明显并不是其中之一。苟十三吐了吐舌头，他能感到自己体内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如果不想中暑的话，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苟十三打量着附近的风景,  他刚刚蒙头乱窜不知道窜到了哪里，原本的沙土路早已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树林，隐约还能听到其他小动物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苟十三当然不想成为一条野狗,  可他现在既没有指南针也没有地图,  浑身上下除了一兜狗肉一张皮以外一无所有，而半路出家当狗的经历也让他没办法掌握动物判断方向的技能。苟十三随便找了个方向并在树上画了个小小的十字，然而不知道走了多久,  苟十三便在路边再次看到了这棵眼熟的树。

        不出所料,  他走了一个圈。

        苟十三有些泄气,  长时间没有进水让他鼻子干燥地几乎冒火,  他听见附近仿佛有溪水流动的声音,  兴冲冲地奔过去结果只是一种羽叶状的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肚子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苟十三半蹲在一棵树下，周围能吃的东西其实有不少,  地上是兔子挖出来的洞,  树干上还有很多看上去相当肥美的昆虫。苟十三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这双肉乎乎毛绒绒还带指尖的爪子很明显不能胜任钻木取火的任务,  这就说明他就算他打到了猎物，也只能吃生肉。

        这可就更要命了。

        除了生肉，树林里还有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浆果，苟十三看得眼馋却碰都不敢碰，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果子是不是一辈子只能吃一次。他摘了一些果子让系统鉴定，结果却发现系统只会提供果子的学名，至于味道和是否有毒，则一个字都没写。

        苟十三趴在地上，准备休息一会积蓄力气，他等会决定上树看看，或许树上会有鸟类的巢穴，如果运气好，没准能在里面发现浆果和鸟蛋。

        看看，形势所迫，连狗都卷得会爬树了。

        然而还没等苟十三表演一个修狗派纵云梯垂直上树外加一个黄狗掏心直掏鸟蛋，他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烤肉味。

        ！！！

        那一瞬间苟十三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鼻子出现了问题，或者是长时间的饥肠辘辘让他出现了幻觉，直到他又用力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确定这股香味是真实存在的。

        这树林里居然有人！！

        苟十三猛地站起身，正准备朝着烤肉香味的地方直冲而去，却在迈出步子的前一秒蹲在了原地——如果这里真的有人，而且根据烤肉的味道，这个人应该在这儿停留了有一段时间，那为什么他一直没听到那家伙发出的声音，甚至嗅觉都要比听觉更快一步。

        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这片区域苟十三完全不熟，如果错过这个人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苟十三犹豫了一下，随后放轻了脚步，沿着香味的来源慢慢挪了过去。

        爪垫踩在草上几乎不会发出声音，苟十三弓着脊背，准备一有不对劲便扭头就跑。

        树林里断裂的枯枝树叶很多，一不留神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那种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几乎就等于一个□□。苟十三一路小心，用爪子拨开重叠的树叶，鼻尖烤肉味也逐渐浓郁，苟十三甚至能从中闻到烟熏火燎的味道，甚至还能判断出，这份烤肉并没有加其他重口的调料，烹饪者应该只单单搁了一点儿盐。

        越来越近了。

        苟十三匍匐在草地上，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家伙。

        那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子，大概只有二十岁不到的模样，衣着朴素，上面灰扑扑沾了不少灰尘，腰间有一把长条状的武器，只不过距离还有些远，苟十三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不是剑。

        青年席地而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的四周并没有什么行李，全部的家当好像就只有一个小包裹，当然也不排除他可能有别的住地。青年面前有一个火堆，周围的杂草树叶全被清理干净，燃烧的火堆让周围的空气发生波浪状的扭曲，在这火焰之上，有一只剥了皮的兔子正发出刺啦刺啦的冒油声响。

        如果苟十三稍微抬下头，那么他就会发现就在刚刚，青年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然而苟十三眼里只剩下那只油亮油亮的烤兔子，那只兔子好像在八百里开外就一枪狙中了他的心，苟十三的脑海里此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兔子好肥，烤起来一定好吃！！

        ———————

        阿飞其实很早就在草丛中注意到那狗狗祟祟的一坨黄色。

        苟十三确实足够小心，一路过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能吸引人注意的声音，可他这一身黄色的皮毛实在是太过扎眼，在一片绿色的树林里就好像牛油果堆里突然滚出了一颗土豆。

        还是那种体积不小又滚圆的土豆。

        阿飞只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把火上的兔子翻了个面，这种环境不可能孕育出这种品相的狗，应该是山下镇子里不知道哪家的狗子走丢了，误打误撞跑到了山上。

        看模样应该还没走丢多久，阿飞曾经见过被遗弃的家犬，浑身皮毛骨头瘦到脱形，而眼前的这条狗却是肉眼可见的养尊处优，甚至比他这个人还要胖上一圈。

        狗子往前又走了两步，似乎是看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尝试性地缩短两者间的距离。它看起来完全不畏人，也没有对陌生人该有的警惕心，如果哪家真的用这样的狗看家护院阿飞毫不怀疑，可能过不了多久那户人家就会被小偷偷得家徒四壁。

        伴随着大火的炙烤，兔肉的油脂从丰腴的腿肉间缓缓滴下，落在火堆上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烤肉的香味愈加浓郁，甚至肉的最外围已经形成了一层焦黄色的外壳。

        阿飞熄灭火堆，把肉从树枝上取了下来，他看着狗子的方向略微思索了一会，随后便扯下一块带着骨头的肉，丢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真香啊。

        苟十三的眼泪忍不住从嘴角流了出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更不要说犬类的嗅觉本来就比人类更加敏感，苟十三废了好大力气，才阻止自己因为本能而扑在地上，对面前拿着兔肉的年轻人露出肚皮。

        好人啊！这真的是好人啊！！苟十三感动得热泪盈眶，眼前的年轻男子在他看来周身几乎笼了上一层圣光，苟十三甚至怀疑自己变成狗或许已经用完了这辈子所有的坏运气。

        阿飞见这条狗似乎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兔肉。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这狗猛然向前一扑，速度快得就像一道黄色的球形闪电，只一眨眼的工夫，那块颇大的还带着细碎骨头的肉便只剩下一点带肉的残骸。

        而那狗似乎还没吃饱，但也只是半蹲在原地，嘴里咯吱咯吱地咀嚼着那些剩余的骨头，眼里流露出满足和欢快的神情，也不知道到底饿了多久。

        阿飞三下五除二便把剩下的兔肉全部吃完，虽然这狗在看上去还有一点儿可怜，但如果再喂的话，他自己就不够吃了。

        把吃剩的骨头扫进灰堆，再把火坑埋好。阿飞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东西，他的行李不多，值钱的东西更是几乎没有。之前带来的食物也几乎吃光，他需要去山下的城镇再补充一点。

        天黑后附近会有狼群，如果不想搞出多余的事，最好趁天还亮尽早下山。

        然而还没等他走上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什么小动物跟在后面，当他停下脚步，那声音便也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进一步行动。

        狼出来的怎么这么早？

        阿飞的手搭上了剑柄，他听说过狼的故事，传言这种动物极其聪明，会在夜间跟在行人背后。不过这毕竟也只是传说，阿飞曾见过大漠的狼群，那些狼倒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都是成群结队，发现猎物后一击必杀。

        身后的家伙见他不动，又用爪子刨了两下地面，似乎是在无声地催促。

        不对，这不像狼。

        阿飞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缓缓转过身去，身后果然没有狼的踪影，而是刚刚吃了他小半只兔子的黄毛狗。那狗见他回头，也抬起脸和阿飞对视。

        恍惚间，阿飞感觉自己从这对黑黝黝的眼珠里看到了讨好。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果然那狗也跟着往前，当他停下来不走时，那狗便也呆在原地一声不叫，只是自顾自地摇着尾巴。

        “你要跟着我？”阿飞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毛病，居然在尝试着和狗对话。

        “汪汪！”

        苟十三叫了两声，竖起一只前爪试着去扒拉阿飞的裤脚，这个距离他才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腰间的确携着一把剑，只是这剑没有剑鞘——或者说它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把剑，只是一条极薄的铁片上镶嵌了两个铁块，勉勉强强有一个剑柄的雏形。

        这玩意有点像小孩子的玩具，没准小孩子的玩具都比这个要精致。但苟十三还是闻到了这把武器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毫无疑问，眼前的年轻人用这把“玩具”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

        阿飞读懂了苟十三的狗叫和肢体语言，大概是刚刚的一顿饭让这条狗认定了自己，他只是沉默地看了眼脚边的动物，随后抓起行李继续往前，任由那条狗半跑半跳地跟在身后。

        毕竟喂都喂了，总不能再杀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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