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只刀子狗

万梅山庄后山有一片空地。

        现在这片空地上站着一人一狗,  还有两把剑。

        苟十三嘴里叼着剑，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如假包换的真正武器，以前这种双开刃的利器只会在博物馆里出现,  而现在却无比真实地被他衔在嘴里。苟十三略微动动牙齿,  还能听见犬牙摩擦金属发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西门吹雪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居然真的给了他一柄剑。

        苟十三垂下眼，这把剑被打磨得相当锋利,  剑面光滑甚至能看到他的半张狗头。从这个角度他看起来居然真的有一点古代侠客狗的味道,  只是苟十三直接心里清楚，他的牙齿正紧张地打着哆嗦，只要有一个不小心,  口中的这把双刃剑就会抢先一步划破他自己的嘴。

        甚至都不需要西门吹雪动手,  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搞死。

        周围静的吓人。

        或许是杀气的缘故，偌大的空地上居然连一丝风也无。

        这个场景看起来绝对是滑稽的，甚至江湖上任何一个有名的剑客看到,  都会疑心西门吹雪是不是发了疯。一人一狗就这样对峙着,  谁也没有先行动手。

        西门吹雪的手缓缓搭上剑身，苟十三眼看着他拔出了那柄剑。说句实话,  他对“剑”这类武器了解的并不多,  自从作为一条狗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苟十三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到底是什么水平，系统和这具身体自带的力量似乎足够他应付绝大部分的袭击和暗杀,  但现在

        苟十三用力咬住剑身。西门吹雪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这种强并非是内力深厚或招式精妙——当然这两点苟十三自己也看不出来,  他只不过是有一种预感，西门吹雪的手下没有活口,  他的剑是杀人的剑,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锋锐又好不遮掩的杀气？

        他现在已无退路。

        正当苟十三还在思索两人之间的差异时,  西门吹雪率先动了，他的手在拔剑出鞘的一瞬间就仿佛和剑融为了一体，他甚至不再像一个人，而是一柄彻头彻尾的剑。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和身法——剑术练到极致后只剩下最基本的样法，就像一棵削减掉各种枝杈枯叶的参天大树，只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

        西门吹雪并不觉得这场切磋很荒谬滑稽，他的表情冷静又严肃，和他之前无数次的决斗没什么不同。

        这是一个真正的剑客，哪怕对手仅仅只是一条狗。

        来了！！

        澎湃的战斗音乐在耳边炸响，苟十三只能看到一道恍若惊鸿的剑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周围的空气也被这一剑劈开，宛如热刀切蜡一般势不可挡。

        此剑既出，断不可回！

        苟十三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如果这一剑劈在自己身上，那么他会死。

        没有人想死，狗也不想。他已经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当然不愿意就这样离谱又荒唐地再死一次。

        死亡从未离他那么近过，苟十三浑身的毛发针扎般竖起，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怒吼，牙齿死死咬住口中利刃，悍然迎上了西门吹雪到达眼前的剑光。

        一瞬间苟十三几乎忘了自己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就连一直喧嚣闹腾的战斗音乐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感觉时间开始变慢，一刻被化解分割成无数小份，而他则能在这一帧一帧的画面里，看到

        “嘭！！！”

        是双剑相接发出的巨响。

        以剑还剑，以力碰力！

        苟十三的剑狠狠撞上了西门吹雪的剑，剑气擦着他的脸，连带着刮掉了他脸边的一小撮毛。

        然而这还没完。

        站在一边观战的陆小凤已经看傻了，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来确保现在的确是白天。

        “锵锵锵——”

        打铁声不绝于耳，其间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星闪烁。

        混战还在继续，在刚刚短短的一个照面的工夫，西门吹雪便接连刺出三十七剑，然而苟十三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把这三十七剑全部格挡了下来。

        草。

        乍一看苟十三似乎从头到尾从保持这一个咬剑姿势，然而每当西门吹雪下一次攻击将至时，他总会稍微调整头部和身体的方向，随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挡住西门吹雪的剑势。

        “咔嚓——”

        一阵细微的裂缝声传来，随后蛛网似密布的裂纹便生满了剑的全身。

        苟十三用的那把剑虽说不是凡品，但终究还是比不过西门吹雪手中的那把，在高强度的击打之下终于寿终正寝。苟十三在它彻底崩溃前赶忙把剑的残骸吐了出去，防止被利刃的碎片划伤嘴巴。

        而他自己则在弃剑之后一跃而起，这条狗轻轻松松地翻了个身，最后好像没有重量似的落回了地面。

        随着苟十三口中剑的破碎，西门吹雪也没有再继续出招，而是盯着自己的剑和手有些愣神。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问他，倘若有人从他剑下逃脱会怎样？对于这个问题西门吹雪向来是不屑一顾，他的剑下不可能有活口，一旦出鞘就必然会带走一个生命，但现在这个固定的规律却出现了纰漏。

        有条狗挡下了他的剑，甚至一口气挡下了三十七剑。

        西门吹雪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紧，指甲抵住手掌的轻微疼痛让他意识到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

        西门吹雪归剑入鞘，凝视着不远处那还在弓着脊背的黄狗，缓缓开口道，“你不应该用剑。”

        “？？？？”

        苟十三刚刚从方才的战斗中脱离出来，就被西门吹雪说得一愣，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是什么意思，苟十三此时就想说几句应景的脏话，难不成眼前的这个剑客还歧视犬类使剑吗？

        “你虽然用的是剑，但实际上却是刀法，”西门吹雪向苟十三的方向走了两步，似乎是笃定这狗能听懂人话一般继续说到，“剑不适合你。”

        西门吹雪看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点可惜。

        是……是吗？

        苟十三被说得一愣一愣，他对刀和剑的用法差别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无论是刀剑还是树枝对他而言除了硬度和重量外没什么不同，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有一个人清楚地告诉他，你那是刀法，不是剑法。

        是吗？苟十三在心里嘀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

        在影郎丸半米长的技能列表里，唯一一个有明确分类的就是暗器手里剑，可这也不对啊，毕竟这世上哪里有直径快一米长，比他狗还大的手里剑呢？

        后面事情的发展就不需赘述，仆从收拾好地上剑的残片，回到屋内，西门吹雪没有问陆小凤到底要他帮什么忙，只是允诺某时某地汇合，他会准时出席。

        谢天谢地，陆小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苟十三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心虚。自从西门吹雪和苟十三对过剑后，一人一狗两个客人的待遇可谓是颠倒了个便。

        陆小凤面前的酒被换成了茶水，苟十三则被带到了一张低矮的小桌子面前，这桌子恰好符合他的身高，可以让他不用后足站里就能吃到桌上的东西。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杯杯盏盏，其中有不少东西甚至还让陆小凤止不住地眼馋。

        好家伙，这是什么待遇？

        苟十三用爪子拨了拨桌上的食物，对着陆小凤的方向忍不住做了个鬼脸。

        呸！！

        你这个狗人！！

        ———————

        花满楼已经做好了要等陆小凤大半天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出来的这么快。

        在进入万梅山庄的时候，是陆小凤在前苟十三在后，而现在这一人一狗却恰恰反了过来，苟十三正朝着花满楼的方向奔来，而陆小凤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来者中没有第三人的脚步声，也没有独属于剑客尖锐的杀气，西门吹雪没有跟来。

        思索间苟十三就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正绕着花满楼的小腿打转，花满楼弯腰握了下他的爪子，苟十三对皮毛上带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花满楼仔细分辨，好像是肉干混杂着酒香，其中或许还有一点其他食物的味道。

        不管怎么样，看来西门吹雪应该是招待了他们一顿好饭。

        陆小凤也走进了些，但他似乎总是和苟十三隔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花满楼有些疑惑，不过当他摸到苟十三脸颊边缺了一小撮毛时，他就大概明白了全部事情。

        “你不问问我结果到底怎么样？”陆小凤忍不住开口，他感觉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对头。

        “我不需要问你结果如何，你既然出来了，那相必一定有些收获。”花满楼答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陆小凤叹道，“我有时候就在想，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事能瞒得住你。”

        “想要瞒那一定就可以，”花满楼摇摇头，身旁的苟十三正扒拉着准备爬上马车，“只是这次你有件事却做的不地道。”

        陆小凤苦笑，“这倒确实，只是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法子要想那肯定还是有的，”花满楼叹了口气，“只是如果今日和西门吹雪对峙的人是我，那你又会如何呢？”

        这还用说吗？陆小凤沉默了一会，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其中一件是自己的朋友对他动手，还有一件便是自己的朋友们相互残杀。

        所以他才并不会强迫花满楼去见西门吹雪，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

        马车里苟十三正趴在座位上，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然后再给苟十三一个有意义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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