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只刀子狗

“”

        木质圆轮压过厚雪的声音宛如浪潮一样一波一波涌入苟十三的耳朵，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好像有人在里面灌了一斤二锅头。

        怎么回事？

        苟十三闭着眼睛，他现在眼皮极重，鼻子干燥地甚至有些疼痛。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眼药水，却在抬手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是一条狗了。

        “你醒了？”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苟十三用力闭了闭眼，抬起头就看见那四条眉毛的家伙正捏着他的前爪，“犬兄，你这酒量也太差了。”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其中还带着一点调侃，不过苟十三很清楚，这不该是一个人对一条狗的态度。

        虽说多年来当人的经历让苟十三本人也无法接受被当成狗对待，但这个家伙的态度难免有些奇怪。

        苟十三被酒精腌入味的脑袋终于重新运转了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处在一辆马车当中，窗外还有马蹄踩踏厚雪发出的吱呀声音。

        车内的温度和外面差不多就是两个世界，苟十三趴在座位上，脚爪四肢和肚皮都暖洋洋的，陆小凤一只胳膊揽住他的狗头，似乎对他那一身顺滑流畅的皮毛产生了兴趣。

        “系统？”

        苟十三努力从陆小凤的胳膊下挣脱出来，他记得自己在破庙里喝了这个年轻人的酒，随后就一头栽在酒碗里不省人事。

        不对，应该是不省狗事。

        “原魔客服很高兴为您服务。”

        原本不讨喜又公事公办的声音在此刻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苟十三长舒一口气，“那酒里是不是有其他东西？”

        “没有，就是最普通的劣质白酒，但因为蒸馏水平不高，导致白酒度数有限。”

        度数有限能让自己一杯就倒？苟十三对这个检测结果深表怀疑，根据陆小凤现在的态度，这个家伙多半已经看出了他能听懂人话，不过这样也好。苟十三动了动耳朵，如果被当成一条真正的狗，没准他现在的情况会更糟。

        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他都过不去这个槛。

        “酒确实没有问题，只是不同物种和个体对酒精的耐受性也不一样，过度饮酒会导致中毒甚至死亡，还请玩家注意。”

        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苟十三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他得慢慢习惯犬类的身体构造，希望这段时间不需要太久。

        “昨天的雪真大啊，”陆小凤见苟十三挣扎便顺势松开手，“现在可总算暖和一点了，要再吃点什么吗？”

        自从苟十三一动，陆小凤就知道他已经醒了，只是这条狗在刚刚醒酒之后似乎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感到疑惑，只是一声不吭地动动耳朵。

        若是有旁观者看到这一幕，多半会以为陆小凤发了疯，居然对着一条狗絮絮叨叨，陆小凤弯下腰在座位下摸索了半天，从中扯出一个半大不大的黑色斗笠，正是苟十三藏在破庙里的那个。

        说句实话，陆小凤固然爱酒，也爱和朋友一起共饮。但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和狗喝过酒，自然也不清楚狗的酒量。当苟十三趴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地就像一条死狗时，陆小凤就差捏着他的鼻子掐人中。

        这可是能听懂人话的狗啊，要是被他一碗酒灌死了，那他岂不就是千古罪人？更何况陆小凤不是医生，不过就算是名医如西门吹雪，只怕也不知道如何抢救一只醉死的狗。

        这就是涉及知识盲区了，陆小凤敢打赌，倘若自己带着苟十三上门请求西门吹雪帮忙救治，只怕自己的四条眉毛怕是一条也留不住。

        不过好在苟十三还是自己醒来了。

        陆小凤这辈子遇到过无数怪人怪事，遇到能听懂人话的狗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离谱的事。这大概是老天爷赋予独到特性，不过他自己也并不讨厌这点就是了。

        “把这个戴上？”陆小凤把斗笠搁在苟十三身旁，“我们很快就到了。”

        “那家客栈里有滚酒好菜，还有热水和舒服的房间，不过有一点很可惜。”

        见苟十三没有回答，陆小凤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惜的是这家酒店只收人，不收狗。”

        这是什么恶趣味的话，苟十三懒得回答陆小凤，只是一头钻进斗笠里，三下五除二就把它系回头顶。

        这可是影狼丸的标志性打扮，也是在潜意识里将他和其他普通狗区别出来的特征。

        “不过你真的是狗？”陆小凤突然凑了过去，这狗系绳的动作很快，很难相信他的狗爪子是如何做到这一点。

        不是狗那还能是什么？

        苟十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陆小凤的脸汪了一声，眼里的鄙视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好吧好吧，陆小凤摸摸鼻子，虽然之前他已经确定过苟十三就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狗，根本不是由武林高手易容而成，但即使是这样还是忍不住再三试探，毕竟……

        这可是能听懂人话又精通武学的狗啊。

        ——————

        大雪初霁，天空一片清朗。

        满地白雪和阳光混合在一起，恍惚间都有些晃人眼球，由于大雪的缘故，客栈这段时间差不多门可罗雀，直到今日才稍微好转一点。

        但这一好转，便迎来了一位相当奇怪的客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位。

        “要两间。”陆小凤掏出钱袋丢在柜台上，“还有空余的上房吗？”

        客栈里没几个人，看上去空落落得很。

        苟十三跟在身后，他原先是想站在陆小凤的肩膀上，结果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体重，最后只能在拎后颈皮和抱在胳膊里这两个选项中选择自己走。

        “有是有，只是”

        掌柜看看陆小凤又伸出头看看他脚边的苟十三，陪着笑脸道，“两间？客官，我们这儿狗不能进房间，您看”

        啧，苟十三收起爪子坐在地上，关于这件事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虽说不太好受，但也能理解，毕竟宾馆和酒店就没几个能允许宠物入内的。

        这身体，还是太不方便了。

        “狗？你那里看见有狗？”

        正当苟十三思索间，突然就感受到一股力量直奔他脑门，苟十三下意识翻身避开，并对着陆小凤发出警告似的低吼。

        “你看，掌柜的，这可不是狗。”陆小凤一击未中也不气恼，只是故意压低嗓音，“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易容高手，难不成你还以为他真是狗不成？”

        “？？？？”

        不止是掌柜，就连苟十三都愣了一下。

        前者是在寻思这人怎么大白天说胡话，后者则是没想到在陆小凤眼里，自己已经是精通易容术的武林高手。

        听到陆小凤的话，苟十三立刻福至心灵，后腿一蹬跃上柜台，然而没等掌柜反应过来，便一爪子按在柜台上。

        “这？！”

        柜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梅花形的凹陷，周围木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纹，以力压木而不碎，看得出来制造出这个痕迹的人绝对内力高深莫测。

        苟十三在露了一手后边端坐在柜台上，一张狗脸上面无表情，却凭空给人一种高深莫测风感觉。

        可这是一条狗啊！

        掌柜的只感觉自己多年来积累的常识开始逐渐崩塌，甚至已经隐约相信陆小凤的鬼话。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喜欢扮做黄狗四处溜达的武林高手？

        仔细一想好像也不难理解，扪心自问，倘若自己有这种奇怪的爱好，那也一定会遮掩面容改变形体，绝对不会让其他人认出自己。

        “如何？”陆小凤抄着手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掌柜的也不必为难，我们只在这里住上一宿，等明天太阳一出来就走。”

        明天再赶一波路，大概在后天左右就能到达杭州，天气也随着他们不断往南而愈发温暖。陆小凤算算时间，真希望今晚别出什么意外。

        也不知道当花满楼看到这能通晓人言的狗，到底会露出什么样惊讶的表情。

        “好吧好吧，”掌柜的表情都要哭出来了，“天字三号四号房，小二———”

        “唉唉唉，这就不必了，我们自己上去就行，”陆小凤摆摆手，只是接过了掌柜递来的钥匙，一边还顺嘴问了一句，“这冰天雪地的还有其他客人？”

        “是前几天住进来的，因为大雪一直没走。”掌柜现在完全不想和陆小凤说话，只求这一人一狗感觉上楼回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知道这狗是武林高手假扮之后，掌柜总感觉苟十三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似乎随时都准备暴起以刀劈其首。

        苟十三也看出了掌柜对自己的畏惧，大抵人类对未知总会存在一些恐惧，尤其是这种差不多能和变态划上等号的“武林高手”。

        房间就在二楼，楼梯对于柴犬的下盘差不多正正好，爪子打在木台阶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音，让苟十三忍不住庆幸自己变成的是柴犬而非柯基。

        陆小凤在前面带路，不仅仅是掌柜，楼下的小二们也悄悄抬头看着这第一只拥有自己房间的狗，苟十三朝后看了一眼，刚刚门口处似乎窜过了一条黄色的影子。

        好像也是一条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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