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附骨之疽

话说徐永权放好了电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已经完全被那个人控制了，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发报的内容是什么，他只是按照要求，将那串电文发出去，内容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呆呆地坐到了床上，从席子下面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200美元。这是他每一次发报的报酬。
  那个人神鬼莫测，总是能够在不同的地方给他留下指令，留下钱，并且让他干活。徐永权也曾经拼命猜测那个人是谁，是谷金泉么？
  他摇了摇头，谷金泉没有这个本事，而且有几次，谷金泉不在岛上，明显没有机会给他发布命令。但是那人接下来的操作，却是要将谷金泉推到公社书记的位置上去，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谷金泉是他的同伙，甚至是上司？
  徐永权想过跑，但是他又舍不得这么好赚的钱。而且那个人说了，只要他乖乖地听话，以后可以让他去自由世界。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岛上，徐永权也是呆得够够的了，他早就向往着香港，美国的花花世界了。
  “小资产阶级！”徐永权轻声惨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他的出身就是小资产阶级，那能埋怨他么？他的老爹解放前就是个杂货店的小店主，三年自然灾害他一样挨饿，一样快要饿死。但是档案上的出身这一栏，他是无法改变的。
  爹妈给了他一副帅气的皮囊，却给不了他一个好的出身！
  “屠晓丹，姚娜娜，”徐永权轻声地自言自语，但是他的心中却响起了另外一个名字，一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名字，“陈慧敏”。
  陈慧敏是上一任的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出身很好，是贫农出身。他曾经猛烈追求过陈慧敏，但是，那个妮子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要的只是她的出身，当然也馋她的身子。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他终于在白酒的刺激下对陈慧敏用了强。那个小妮子抵死不从，他下了重手，失手掐死了她。她的尸体被自己抛下了大海。
  这个事情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是不久，他就发现自己作案的情形，竟然被人用照相机拍下了！那个人从此成了他徐永权的附骨之疽，他也成了那个人的提线木偶。
  徐永权起身，关了灯，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的中午，徐永权来到了岛上的供销站，熟络地跟售货员打着招呼。“诶，你们站长呢？”
  “哎呀，徐文书，你怎么来到我们站就只想找我们站长啊？没有什么东西要买么？”一个身材姣好的姑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眼神挑逗着这个帅哥。这真是个超级帅哥啊，哎，自己怎么就不入他的眼呢？
  “晓丽，你好好工作！”供销站的仇青波总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
  “徐文书，看上我们站什么了？”仇青波递过去一根阿诗玛。
  “好烟啊，仇站长。”徐永权掏出一个银色的zippo  打火机，这是美国货，也是这个仇站长给弄来的。
  两人自然地走到了供销站门外吞云吐雾，又默契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徐文书，这次要什么票？”
  “自行车票。另外，还能换钱么？”徐永权问。
  “能换，自行车票也有，20一张，北海的供销社最近要来两辆凤凰牌的18锰钢车，帅极了，比永久的那款好，适合你这样的大帅哥骑，158元一辆。”
  “换80美元。”徐永权拿出了一个牛皮信封。
  “哎呀，大钱啊，你要等等，你先别给我，明天我准备好去找你换。老规矩，1美元换3块钱。自行车票我明天一并给你。”仇青波说。
  徐永权就是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本事大还痛快，也不多嘴。
  于此同时，就在赵德昌的办公室，赵书记请秦大耳坐下。
  “大耳，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找我单独谈，我就在这了，说吧。”赵德昌对这个少年很是看重。跟这个少年的谈话，他都记下了，每每翻看，他都有新的认识，很多方面完全颠覆了他对很多事情的认知。
  几个月前少年被安排去了养猪场，听人说现在他的猪养的不错，公社的年猪有着落了。
  这是个能人啊，是个神人啊！他也听说了，农主席弄的那些事情，背后好像都有这个少年的影子。赵德昌不是个迂腐的人，在这苍蒲岛，他还是能说了算的。他嘱咐过，别去管这个少年的事情。事实上谷金泉曾经提醒他，按照农阿三那么弄，是典型的投机倒把啊，迟早会出事的。
  赵德昌不怕出事，那个屠晓丹的事情已经让他感到山雨欲来了，但是那又怎样？赵德昌决定了，只要自己在位一天，就要给社员谋一天的福利！
  现在社员有部分人弄到了钱，如果把他们的财路给断了，那赵德昌觉得，自己白做这个书记了。
  道理很简单，解放都那么多年了，共产党都坐江山那么多年了，还有人吃不上饭？耻辱啊！
  “赵书记，我上次听到了，我们公社到六月份要交1500美元的外汇，是这样么？”

  “嗯，你有办法了？”
  “有，就不知道书记敢不敢干？”
  大耳下来就将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
  “你是说从钦州的药材公司进汤料包，然后让我们的渔船拉去北部湾外面卖给西贡的渔民？”这个操作让赵德昌始料未及，他还以为是要去将鱼获卖给人家呢，怎么变成了汤料包？
  “赵书记，我们这样做，第一没有将国家的鱼获卖出去，不算违规吧。第二我们创汇了，最重要的是这些汤料包的很多材料是从我们公社社员那收购的，长期做，各个方面都有钱赚，这是个多赢的项目啊。”大耳说。
  多赢，这个词赵德昌已经学到了。
  “从我们社员那收购原材料，那不会抢了供销社的生意么？”
  “不会啊，供销社不收那些玩意啊。比如海藻，他们连定价都没有。还有个更好的消息，药材公司收的田七，薄荷等原材料，我们后山的火山脚下的林子里面有很多，农伯已经让第一生产队的人去挖了，卖给钦州的公司。”
  “钦州的药材公司安排好一切？”
  “对，他们卖给我们是人民币计价，我们收到美元，折算货款后一部分美元给他们，我们先卖，然后他们再收钱。”
  听起来这个项目公社没有什么风险，不用出钱压货，社员有长期收入，就是去跟外国渔民交易这个事情没有做过。但是钦州的公司打了包票，一定有渔民跟他们买，那还犹豫什么？干了！
  “大耳，汤包是什么东西？”赵德昌问。
  “呵呵，赵书记，我今天可不是空手来的，我请您喝汤。”大耳从茶几下拿出了一个保温罐打开。罐子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药材的香味就在办公室弥漫开来。
  “赵书记，你的碗呢？”
  “这就是那个汤包熬的？”赵德昌吸了一口香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正是，这只是一种，五指毛桃土茯苓煲老母鸡活络汤。”
  “你等等，我叫上谷副书记。”赵德昌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赵书记的办公室里面响起了呼噜呼噜的喝汤声和一连串的赞叹声。
  赵德昌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包装的汤料包问道“这个汤料包卖多少钱？”，这个塑料袋可是高级的东西。
  “他们的包装有很多种，一般一盒里面有4包，卖给对方2美元到5美元。卖的钱给药材公司一半，也就是1美元到2.5美元。”
  “那么说我们净赚1美元以上？”
  “嗯，是的，我算过了，一船我们可以装4000盒，每20盒一小箱，就是200箱，就是一船如果全部卖掉，我们至少可以赚4000美元！我估计，每个月，我们至少能够卖掉一船！”大耳很有信心，他知道这样一盒2美元的汤料包，如果在西贡，那可以卖到5美元，因为那边的药材价格比汤料包里的贵得多得多。
  他甚至可以想象，有药材铺就进汤料包，只是为了拿里面的药材。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谷，我决定干了，责任我来背，你当什么也不知道！”赵德昌对着谷金泉说道。
  “老赵，我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我们一起背！”谷金泉怒了。
  “别，如果出事，没理由让所有人都折进去，我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瞒着你什么。”赵德昌摆摆手。
  “赵书记，我们要做这个事情，还要做点准备工作。比如，要在渔船上安装一个能够靠帮转运的吊塔。”大耳说。
  “行，这个我来安排，你给出尺寸就行。几时能供货？”赵德昌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大约要一个半月后。公社这边最好指定一个固定的联系人和负责人。”大耳回答。
  “行，我们这边一定准备好！”赵德昌说。
  这联系人和负责人，赵德昌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过先要找他谈谈。
  谷金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想呆了。
  谷金泉对赵德昌是很佩服的，老红军，干事情有魄力，最关键的是，他一心为公，一心为了社员。不过，上面已经有人告诉他，让他准备去接替即将因为犯错误被贬的赵德昌了。今天这个计划，如果不出意外，那是无法实施的，因为一个半月后，赵德昌应该不在位了。
  谷金泉是50年代末的大学生，那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他仕途一直很顺，直到三年前因为路线错误，被从南宁一杆子支到了这个海岛。
  他也想东山再起，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是他不想成为别人的提线木偶！
  他犯了路线错误的时候，他的前妻，那个高官的女儿，毅然决然跟他划清了界限，离婚了。一年前，一个刚刚来到海岛的知青，对他表达了爱慕之情。
  他冰封的心开始驿动，没有招架两下就缴械了。
  但是，那个女人竟然说他强暴了她！这哪跟哪？
  他收到了一沓相片，而且如果那个女人咬死他是强奸，那他百口莫辩。
  他知道，自己已经中招了。更可气的是，近期又有谣言传出，还是关于那个女人的，这次的矛头竟然对准了赵德昌！
  赵德昌肯定不会跟她有什么，不过，这种事情总是越描越黑的。
  屠晓丹背后的那只黑手，谷金泉不是没有去查过，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家根本没有露出马脚，反而是自己很快收到了警告。
  最近，他又收到了那个人的指令，准备接替赵德昌，做书记！
  附骨之疽啊，附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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