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等着我回来

苏白衣想到了沈啸一定会再回铁岩村，因为二人离去时候，沈啸未曾辞别。&1t;/p>

        未曾辞别，是有依依不舍，是有去留难定，或许，只是为了辞别本身。&1t;/p>

        因为尽管是辞别，却总是要相见才能辞别。&1t;/p>

        可以再见，哪怕只是一面，也是好的。&1t;/p>

        沈啸的记忆几乎全部被封印，但他依然能看到一些模糊朦胧的意识碎片。&1t;/p>

        沈啸不清楚自己因何被封印，又被封印了多少时光，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时间一定极为悠久，悠久到苏白衣口中修士的数百年寿元，对他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1t;/p>

        拥有难以想象的寿元，沈啸可以选择继续安静呆在铁岩村的那个小小院落中，等到九娘渐渐老去，直至死去。&1t;/p>

        可他无法继续等待。&1t;/p>

        人与禽兽的根本区别，是禽兽只需要温饱就够了，而人在拥有了吃饱穿暖的能力之后，会衍生出许多其他的思绪，从而诞生出诸多欲望。&1t;/p>

        当禽兽开始思考吃饭以外的事情，开始欲求不满，开始开启灵智的时候，它们便不再是禽兽，它们就变成了妖修，“它们”就变成了“他们”。&1t;/p>

        沈啸也有自己的强烈欲望，这个欲望便是找回自己的身份，寻索自己曾有的经历，从而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1t;/p>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要寻找的，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曾经。&1t;/p>

        虽然沈啸从未表达表现出对这份寻找的强烈渴求。&1t;/p>

        在面对九娘时，他温言谈笑；面对张三时，他冷血无情；面对苏白衣时，他豪气干云；面对凶灵王时，他悍不畏死；面对宏光和宏痴时，他，干脆睡着了。&1t;/p>

        但是只有沈啸自己清楚，寻找记忆的念头，一直像无数蚂蚁般，始终在他的心中爬来爬去，反复啃噬。&1t;/p>

        “十年，给我十年时光，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一定回来。”&1t;/p>

        在和苏白衣回村的路上，沈啸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道。&1t;/p>

        二人回到村子的时候，正是晨光微熹的拂晓时分，绝大多数的村民，还仍在睡梦之中。&1t;/p>

        但沈啸隔着老远，便已见到了如望夫石一般，站在小院之中等待着自己归来的九娘。&1t;/p>

        看着这副情景，沈啸心中暗思：“或许，不需要十年那么久，五年也可以？”&1t;/p>

        在凡人看来，相爱一事需要的是情和欲的结合。&1t;/p>

        只有rou欲，那只是单纯的身体需要和泄，从来都与爱字无关。&1t;/p>

        而有情无欲，却可以因为万千理由。&1t;/p>

        或许因为双亲不允，乱点鸳谱，有情人只能双双化蝶。&1t;/p>

        或许因为家族不睦，互为仇敌，有情人只能同赴黄泉。&1t;/p>

        或许因为悦之无因，未曾言说，最后落得个棺为侬开的悲剧收场。&1t;/p>

        再简单些，或许是因为青涩时光，近情情怯，生怕心中有了那rou欲之想，便是对佳人的无尽亵渎，是以只能终日远望。&1t;/p>

        沈啸的心中，并没有这样那样的诸多想法，他只是很单纯的觉得跟九娘在一起很惬意，彼此灵犀一点无需多言的境界很舒服，其他的事，他从未想过这一切与情和欲是否有所关联。&1t;/p>

        可当他此刻决意离去的时候，心中忽的生出了许多不舍。&1t;/p>

        苏沈二人进了小院，苏白衣很识趣的回到了自己的石屋，把时光留给了院中的两人。&1t;/p>

        沈啸微笑道：“我都说了，只是和白衣服去打只落水狗，没有什么危险，何必一直等我。”&1t;/p>

        九娘看着沈啸身上被星落镖戳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的黑袍，和黑袍上面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摇头说道：“看你这狼狈样子，还说打落水狗，自己倒像只落水狗。”&1t;/p>

        沈啸看看自己，着实不像痛打落水狗的轻松模样，笑道：“谁曾想那怪物竟然还有同伙，这才多废了许多手脚。”&1t;/p>

        九娘抬起头，有些污浊的双眼定定的望着沈啸，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你就要离开了，我想着你一回来我就能见到才最好，多见片刻，也是好的。”&1t;/p>

        沈啸默然无语。九娘一直如此，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连半点都无法隐瞒。若在平日，这是极好的默契，可自己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开口的道别话语，反被对方一语道破，即使是沈啸这样强悍胡闹的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了。&1t;/p>

        九娘替沈啸整理了一下黑袍，她知道这件黑袍用不了多久便会神奇的自行恢复如新，无需自己缝补，但上面的褶皱，却总要有人抚平。&1t;/p>

        “进屋休息一会吧，你此行必然极久极远，总要吃了早饭再走。”&1t;/p>

        沈啸点头应道：“是，是，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小石头他们。”&1t;/p>

        沈啸回了屋，坐在木床上，有些失落，有些惘然，有些呆滞，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的心头肆意弥漫。&1t;/p>

        他方才说有事要交代，倒并不是因为场面尴尬随口而出的搪塞话。&1t;/p>

        自大荒入体之后，沈啸便觉得身体里有了些奇异变化，只是封印太深，他自己无法寻觅出这些变化的具体之处，只是识海中生出了许多零星的意识碎片。&1t;/p>

        比如一套阵法，一套可以五人同施的奇妙阵法。&1t;/p>

        小石头他们，已经初窥二境，在铁岩村这样的荒僻之地，足以维持生计，护卫九娘，但自己脑袋里既然出现了这样一套阵法，当然要教给他们。&1t;/p>

        而那个关于怪兽的奇异幻境，对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自己连续说出了几个怪兽的模样，苏白衣却表示哪只他都没有听过见过，他的师父真的能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么？&1t;/p>

        沈啸的脑袋里胡乱的思考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自己都没弄清楚，是他真的想要去思考，还是借着思考的方式，逃避即将到来的离别。&1t;/p>

        就在这时，九娘走了进来。&1t;/p>

        九娘的身上，罕见的穿着一件宽大雍容的淡蓝长裙，那是一次沈啸带着小石头他们去温洛城游玩之时，在一间衣铺给九娘买回来的，九娘说穿着这样的长袍根本干不了活，所以这件淡蓝长裙一直都被九娘束之高阁，从未穿过。&1t;/p>

        待进了沈啸的石屋，轻轻关上了木门，九娘的长裙便堆在了地上，仿佛只为了让沈啸欣赏片刻一般。&1t;/p>

        让沈啸有些喉咙干的是，九娘竟然只穿了一件长裙，长裙之下，竟然身无寸缕。&1t;/p>

        九娘的手和面，因为多年劳作，微显粗糙，略有皱纹，所以她的容貌固然极美，却没有美到倾国倾城，艳色绝世。&1t;/p>

        所以就连沈啸都未曾想过，九娘衣裙之下的身体，竟然如此白皙。&1t;/p>

        白皙如玉。&1t;/p>

        沈啸曾经面对过许多光芒，凶灵王的死光，宏光的金光，朝阳的日光，满月的清光。&1t;/p>

        但这些光芒加诸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一抹雪白如此耀人眼目，竟让沈啸生出了一丝睁不开眼的感觉。&1t;/p>

        沈啸恍然之间，九娘已走到了他的身前，将她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1t;/p>

        同时，九娘那双在编竹篓做家务时无比灵巧的手，此刻正笨拙的解着沈啸的长袍。&1t;/p>

        那双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1t;/p>

        沈啸有些木然，他的身体，如同枯木一般僵硬。&1t;/p>

        沈啸想过许多离别时可能生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过此情此景。&1t;/p>

        感受到了沈啸的紧张，原本紧张的九娘，却有些平静下来。她移开了自己的唇，浅笑说道：“自你来后，家里便有了天。你走之后，这些孩子也不会再如从前一般艰苦。我那时便常想着，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1t;/p>

        可我终究是个女子呵，虽然跟赵婆婆偷偷请教了许多男女之事，但每当看到你平静浅笑的模样，心中想起此事，总是忍不住羞怯万分，我虽然觉得自己足够懂你，懂你心中的所思所想，可每当想要做这事情的时候，总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轻贱女子。”&1t;/p>

        沈啸梦呓一般的说道：“我当然……”&1t;/p>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被九娘掩住了嘴巴，说道：“我知道你当然不会这样想，可我总是个女子，总有些害羞的权利吧。&1t;/p>

        现在不成了，你就要离开了，你看似传说中高高在上的仙人，但你这两次出去却全都受了伤，你这一走，便要离开这红尘凡世，与那些仙人交往，免不了打打杀杀，我担心，我会再也见不到你。”&1t;/p>

        察觉出自己这句话有些晦气，九娘轻轻摇头道：“唉，看我，连句吉利话都不会说。”&1t;/p>

        沈啸的长袍，已经被九娘褪下，他也好似终于从梦境回到了人间，用虽不粗壮，却坚实有力的臂膀将九娘轻拥入怀，抚着九娘滑腻的背说道：“你知道，我从不在意这些的。”&1t;/p>

        “只是，我如果真的回不来了，你今天这样做，到时不会后悔么？”&1t;/p>

        九娘把头轻轻靠在了沈啸的胸膛上，感受着心仪男子的有力心跳，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这样做了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我今天如果不这样做，却一定会后悔。&1t;/p>

        年幼时候，捧着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话本，我也会幻想些波澜壮阔，瑰丽凄美的爱情故事，但遇到你我才现，陪着你静静看着月亮，静静吃着早饭，静静赏着繁星便很好，原来那些需要文人们用诸多风雨笔墨才能表达的爱，也可以是静静的。”&1t;/p>

        九娘仰起头，微笑着看着沈啸：“对么？”&1t;/p>

        沈啸没有答话，而是对着九娘问话过后还微微张开的樱唇，重重的吻了下去。&1t;/p>

        品味着九娘胸前的两团柔嫩饱满，在自己胸口反复摩擦的奇妙感受。沈啸的心头，出现了一种比遇到凶灵王时，想要战斗的强烈欲望还要迅猛的火焰。在这团火焰的燃烧之下，在九娘的引导之下，沈啸为之疯狂。&1t;/p>

        晨光微熹，春光正起。&1t;/p>

        当九娘进了沈啸石屋的时候，苏白衣便把所有的神念，所有的元力，尽数收回到了识海和命府之中，一丝一毫不敢外露。&1t;/p>

        虽然沈啸行事胡闹，百无禁忌，但苏白衣却深深了解，任何一个男人如果在做这事的时候现被人窥视，都绝对会恼羞成怒，怒到极致的。&1t;/p>

        所以苏白衣只能用凡人的听力，听到石屋门再次响动，用凡人的目力，看到九娘和沈啸出现在小院之中，他才敢习惯性的放出些微神念，运转命府元力。&1t;/p>

        从拂晓到朝阳，是段不长不短的时光。而春光起落，也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光。&1t;/p>

        沈啸和九娘出石屋的时候，已是清晨时分，小石头他们都已起了床，梳洗收拾，打算开始晨修了。&1t;/p>

        这些孩子见到九娘和沈啸一同出来并不惊讶，他们毕竟尚且年幼，但看到九娘穿上了那件从未穿过的长裙，却是十分惊讶。&1t;/p>

        “娘，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1t;/p>

        “是呢，是呢，当初我就说娘穿上一定好看。”&1t;/p>

        “娘，你穿着这件长裙，一定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大美人。”&1t;/p>

        小石头等孩子蹦跳着跑到了九娘身前，七嘴八舌的说道。&1t;/p>

        九娘微笑着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她的脸上，似乎比平日多了许多光泽。&1t;/p>

        “穿着这长裙做活太碍事了。”&1t;/p>

        这是当日九娘便说过的话，不过后面的话却与当日略有不同：“以后还是要少穿。”&1t;/p>

        这已经不再是一件漂亮与否的淡蓝长裙，这更代表了一份无比珍贵的美好回忆。&1t;/p>

        由于珍贵，所以无需常常回思。因为那份记忆，已经深深的刻在了骨髓，烙在了心头。&1t;/p>

        沈啸挥手把一群孩子唤到了身边，说道：“我昨天想起了一套阵法，刚好适合五个人修炼，你们要不要学？”&1t;/p>

        “要，当然要！”孩子们齐声叫道。&1t;/p>

        沈啸坐了下来，慢慢讲解起脑海中出现的那套阵法。他并没有避开苏白衣，因为在沈啸看来，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隐秘之事。&1t;/p>

        但苏白衣却知道，任何修士在传法之时，无关之人都应主动或被动的回避，以避窃师之嫌。&1t;/p>

        苏白衣很想避开，但沈啸偏偏讲的是一套阵法。&1t;/p>

        苏白衣符阵双绝，但符法始终只是较为单一的神通术法，而阵法却是变化万千，浩瀚如海的渊博存在。苏白衣听到沈啸要讲阵法，心中实在是太过心痒，干脆佯做无意，也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听了起来。&1t;/p>

        沈啸所讲的，便是大荒以五团黑气，破掉五行大阵五个阵眼的法术神通。他不知道这神通叫做什么名字，但他却已经学会了。&1t;/p>

        邪皇大荒，乃是仙界巅峰存在，犹在诸多上古真仙之上，举手投足之间的任意法门，均都非同凡响，暗合天理。&1t;/p>

        按说这样的玄妙手段，让小石头这般天资一般，初涉修真的孩子来学，必定极为艰难，但这些孩子却只是片刻工夫便全都领悟理解了。&1t;/p>

        小石头他们，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通过这门新学的神通或者说阵法，自己的战斗力将得到巨大的提升。&1t;/p>

        就连苏白衣在听完沈啸的讲解之后，也不由得大为惊叹，他知道这个阵法内中还有诸多变化，是小石头他们还没有理解的，但那是因为小石头他们毕竟修为太低，许多变化是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的。但有了沈啸的讲解，待到他们日后修为精进，自然可以领悟更多。&1t;/p>

        苏白衣看着沈啸把这套四境修士都未必能学会掌握的玄奇阵法，就如街头说书艺人一般浅显明白的教给了一群顽童，不禁敬佩赞叹道：“果然大道至简。”&1t;/p>

        几个孩子没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在他们看来，仙人大叔本就是无所不能的，教会他们一些厉害的神通又有什么稀罕？他们更高兴的，是自己的实力又能提升，激动的说道：&1t;/p>

        “咱们已经可以打败落单的铁齿狼了，要是把这套阵法练好，后山那只踏云豹应该都能打败呢。”&1t;/p>

        “是呢，以后后山的妖兽，我们都可以尽数收拾了，听说踏云豹的皮子，就可以卖到五百金呢。”&1t;/p>

        “真的么？是五百金币？换成铜币要多少啊？岂不是要用马车来装？”&1t;/p>

        沈啸听了他们的议论，笑着说道：“打猎固然要紧，但你们更要好好保护娘亲啊，这才是最重要的。”&1t;/p>

        几个孩子虽然年幼，但并不愚笨，听出了沈啸话中的意思，小石头不禁焦急道：“仙人大叔，你要走了么？”&1t;/p>

        沈啸点头道：“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解决，不过没关系，等过些时日，我还会回来的。对了，以后不要叫我仙人大叔了。”&1t;/p>

        听了沈啸还会回来，几个孩子才不再焦急，面容又露出了喜色，他们不知道沈啸口中的过些时日，足有数年那么久，所以不再焦虑，让他们奇怪的是，仙人大叔不叫仙人大叔，又该叫什么呢？&1t;/p>

        沈啸看了看九娘，九娘素来平静从容的面容，竟被他一眼看的飞出了两抹嫣红。&1t;/p>

        看着九娘羞涩的模样，让沈啸也觉得颇为有趣，他挑了挑眉毛，神色得意的对孩子们说道：“要是你们愿意的话，以后就叫我‘爹’吧。”&1t;/p>

        孩子们看看九娘，九娘虽然面红耳赤，但还是强忍羞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1t;/p>

        几个孩子顿时兴高采烈的围着沈啸叫了起来：“爹！爹！我们有爹咯。”&1t;/p>

        见到孩子们开心的样子，沈啸和九娘欣慰的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1t;/p>

        我没有说什么天长地久，但我会做你的男人，做孩子们的爹。&1t;/p>

        你没有对我承诺海枯石烂，但你给了我更多更多。&1t;/p>

        沈啸站起身，拍了拍苏白衣的肩膀，说道：“好了，白衣服，我们该走了。”&1t;/p>

        苏白衣却仿佛还在云雾之中一般。&1t;/p>

        就这么简单？你们就成了一家人？你就成了九娘的丈夫？孩子们的爹？你想没想过修凡有别？你想没想过九娘的寿元只是你生命的几分之一？&1t;/p>

        不过看沈啸轻松写意的样子，这些事情他应该从未放在心头。&1t;/p>

        苏白衣一度带着些许恶意猜想着，估计刚才我真的偷窥一丝他的那点私密事，这家伙也不会在意吧？&1t;/p>

        不过这个“黑元一出，天下动荡”的关键人物愿意跟自己回到宗门，怎么看都算不错，自己还是少管他的闲事了。苏白衣如是想到。&1t;/p>

        沈啸和苏白衣出了小院，身后是默然相送的九娘，和一群高喊着：“爹，早些回来”的孩子们。&1t;/p>

        沈啸没有转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等着我回来！”&1t;/p>

        等着你回来，不知会不会带着一身光彩，但我一定会在，一辈子我相伴。&1t;/p>

        九娘的目光，一直随着沈啸的身影越走越远，仿佛可以走到天涯海角……&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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