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非一死

一个人，在这不算空旷的地方却显得那样空旷，从没觉得静音钟表的声音能那么清晰的萦绕耳畔，哒哒哒的让人清楚的意识到你的生命在流失。

        没人能让时间停止，死亡停止的只是呼吸，所以，无论生死，都无从改变。

        她只能就这么透支着为数不多的时间，傻傻的听着倒计时的声音，无所事事。

        许季晨陪了她整整三天，实在是托不下去了，所以又走了，但是每晚都会回来，早上都是等她打完针在走，只是今天回来的晚了些而已。怕她担心，有提前给她发信息。

        他们就像什么糟心事没有，过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林舒等累了，就去放水泡个澡，只想精神精神，因为如果睡了，很有可能一睁眼他又走了，她还是想等他回来看一眼再睡。

        被温暖的水包裹，她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是被巨大喊声震醒的，还没睁开眼就被人猛的抱入了怀里。

        水有点凉了，她有些冷，此刻感觉抱着她的人比她这个冷的人颤抖的更厉害。

        “喂，要勒死我啊！好冷，我要出来啦！”

        许季晨放开手，用手给她顺着头发，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懊悔后怕等没来得及收起的情绪。

        林舒顿时明了，心疼他的样子，又想看他在乎她，调笑着开口，“怕我死啊！”

        话音未落，就见许季晨那张帅脸更加冷的彻底，“别瞎说！”

        许季晨知道自己的声音大了，也没控制住情绪，随即抿紧了嘴唇，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不愿道歉的别扭孩子。

        呦呵，敢吼我！行，看你这么关心我就让你吼好了！

        林舒觉得自己就是冷场小能手，好像一句话没缓解气氛却更严重了，真怀疑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谈成那些订单的，无法，只能撒娇的环住许季晨的脖子，脸在他颈间蹭了蹭，吸一口熟悉的味道，仿佛就能充满电一样，颓废一天的情绪立刻就高了。

        “冷……”

        许季晨赶紧拿浴袍给她穿上，拿起吹风机吹被打湿的头发，抿着唇，始终不发一言。

        林舒配合的被摆弄来摆弄去，在镜子里看他的每个动作与表情，心隐隐的开始范疼。

        她是真的快死了啊！这个傻瓜还不知道呢！

        在医院做检查那时，那些拿着仪器看着屏幕的医生每一个都神情严肃的她心直突突，与以往检查时完全不同，那次的他们会反复的查好几遍，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有时看看屏幕，在看看她。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就诊医生一看检查单更是眉头紧锁，他在没说出她的诊断前她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他的长篇大论她没仔细听，可该听的也都听懂了，作为医生他们不会放弃每个病人，但他们也留不住每个人的生命，说白了，能跟阎王抢人不过是阎王闲着陪你玩玩，那位尊神认真起来谁都赢不了。

        医生不过比那些修车修电器的更高级些，可实质都是一个道理，他们只是修补人的，试着延长使用寿命，却不能长到地老天荒，何况她的只能延长一年或更短。

        治与不治都同样遭罪，也说不好是治疗了活的长还是不治活的长，毕竟医生说最后还得看心态，林舒觉得，她要是治估计死的更快，天天憋屈在医院那个讨厌的地方她三个月都活不过。

        许季晨把林舒弄好，就要抱林舒出去，林舒也没矫情的拒绝，十分配合，虽然自己完全不需要抱，可是就是想顺从。

        许季晨迈着长腿要把她放在床上，林舒赶忙制止，“别、别，去梳妆台，这脸老了点儿，也不能破罐子破摔不是！”

        许季晨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椅子上，生怕自己放不好伤了她似的。

        放下林舒她就站在一旁，外衣没脱他也没往床上坐，林舒干净，不喜欢穿在外面跑了一天的衣服坐自家沙发和床，这么多年，许季晨最是了解她的小习惯。

        林舒拿过化妆水，边拧盖子边看着许季晨笑，“去洗澡啊！看我干嘛，我能净化你！”

        许季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浴室。

        林舒机械的把化妆水倒在化妆棉上，敷衍的擦了擦脸，眼霜都省了，抹了点乳液就钻进被窝了。

        这次高烧过后，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体的虚弱，时不时的气短咳嗽，身体里不知是哪的隐隐作痛。

        □□触手没了以往的柔软，腋下都能摸到不该摸到的凸起，故意无视那些让人胆颤心惊的东西，可它还是会时刻提醒着你，它能让你疼，从而身心痛苦。

        一个不爱吃药的人开始大把的吃药，是去抑制它带来的疼痛还是其他痛苦都无所谓，林舒现在能做的就剩下把药吞下去了，总要意思意思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许季晨连十分钟都不到，就清清爽爽的出来了，钻进被窝环抱住她，林舒感觉到他好像很沮丧，而她也没感觉错。

        林舒回抱住他，轻声开口，“我没事，我的情绪也很好，别听师弟吓唬你，他就是故意的，我这么活泼开朗怎么会得那么矫情的病。”

        许季晨的手又抱紧了几分，脸埋在她颈侧，声音闷闷沉沉的，“是我的错，我以后多陪你，都听你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越来越安静了，那些“冷战”的日子，那些被她知道的糟心事，比起她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默默承受，他更想她发泄出来，哪怕是对着他发脾气，可她都没有，安静懂事的不正常。

        他从没认为她是想通了，所以接受现状了，只是他忽略了，以为她只是需要时间，她不说什么，他也就不问，两人这样过下去他也很满足，可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把她逼成重度抑郁症，他真的很怕她有事。

        “嗯，睡吧！”她也想他多陪陪她。

        林舒的身体本就虚弱，许季晨也是好久不曾睡个好觉，他们就那样抱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知道，他们都睡得很好，只要彼此在怀，就互相欢喜。

        第二天一早，林舒睁开眼，床的另一侧果然空了，也没有失落，最起码昨晚两人见过了，虽没说几句话，可见过就是好的。

        还没等她起床，门铃就响了，她以为是许季晨给她订的外卖，可看到餐桌上的早餐又疑惑了。

        门打开，就看到一身休闲装的乔尊，真的是阳光的晃人眼，白体恤黑色运动裤加白球鞋，背着运动斜挎包在背后，看着普通的衣服穿着却那样帅，不愧是出色的小师弟。

        “早啊师弟！”

        林舒眼里的打量欣赏乔尊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偷偷的雀跃又莫名的失落。

        “早，你这是刚起么！”

        林舒吧啦下自己乱了的头发，笑了笑，“嗯呐，今天不是不打针了嘛，懒了一会儿！”

        其实打不打针都是窝在床上，也没多大区别，可能昨天睡的晚就多睡了会。

        乔尊笑笑，“刚刚给师哥打了电话，他已经在公司了，我今天休息，想过来看看你，打你的电话没人接，就直接过来了，有没有打扰你。”

        “关心都是打扰的话那你可劲儿的打扰好了，进来！”

        乔尊就喜欢听林舒说话时自然而然的带着北方的儿话音，拐着弯似的，拐的他心里都舒坦。

        林舒侧身让乔尊进来，直接去厨房接了杯水。

        二人相处模式也不似以前那样客套，乔尊明显感觉这次与林舒相遇林舒比以往的客套守礼自在真实的多。

        乔尊坐在沙发上，接过水，说了句“谢谢”。

        看着林舒询问身体情况，平时许季晨在场，乔尊只能自己观察或互发信息了解，今天能当面看看问的也就仔细了些，可林舒总是避重就轻，与给他发消息时一样敷衍。

        “你最好跟我在去一趟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才能对症下药。”

        乔尊心里又担心又着急，从知道她病情开始心就没好受过。

        林舒叹了口气，“师弟啊，饶了姐姐吧，对症下药不是查过了么！我确诊时就拿了一堆药，被你发现时又是一堆，我已经很听话了啊，我每天都有乖乖吞药的，真的。就别逼我去医院了，真不想去。”

        去了只会在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在激起波浪，那感觉并不舒服，像时刻提醒着你“你快死了”一样。

        可乔尊担心啊！癌症晚期伴有转移的患者真的一天一个样，她这次发烧恢复也不知道身体什么样了。

        林舒看出他的坚持，也直截了当打住他将要开口的说词。

        “无非一死，我吃那些不爱吃的药，能拖几天？可我却要忍着去吃给自己找罪受，我每天都恶心想吐，是那药的副作用吧！我吃了是想让自己能好受点，可病的地方好受了，其他地方难受了，总归生病了就舒坦不了，我只是选个让自己能承受的方式，所以医院就别逼我去了，承受不住的。”

        乔尊竟无言以对，作为一个医生，只能给病人开止疼药是他的无能还是无能为力他都说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年少有为，如今27岁成了医院里最年轻的主治医师，那些奖状，研究成果，证书，数量越多，此刻越压的他上不来气。

        林舒看着挫败的小师弟觉得自己也真是个让医生头疼的病人，可她也不想得这种医学难题的病啊！只能我心里抱歉没按医学课本生病了。

        “吃早餐了没？”林舒需要差开这不太愉快的话题。

        乔尊点点头，“吃了，你快去吃吧，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林舒也不在客气，坐在餐桌前，早餐很丰盛，许季晨真是没少买，边吃边想今天的安排，啥安排，混吃等死算安排的话就这安排。

        “你呢！今天休息想做什么！”

        乔尊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我也没什么安排，不如一起出去走走，对身体也好。”

        林舒好笑，“小师弟你能不能三句不离身体，姐姐现在真的挺好的，不过出去走走也好。”

        乔尊也不好意思的笑笑，能单独跟她光明正大出去，他连想都没想过，却是托了她生病的福，乔尊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卑鄙，明知不对却抑制不住的雀跃。

        他竟然利用他职务之便与她生病的事实来接近她满足自己的私欲。

        听到许季晨师哥电话里嘱咐他多开导开导她时，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一面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好，一面又忍不住庆幸，心里有两个小人不断的撕扯，结果谁都没赢，他受着自己良心谴责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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