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缘

楚茨未有料到，自己还能再活一世。只是他也未有料到，再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自己上辈子最不想见到之人。

        帘栊外佟小满的背影越走越远，楚茨那张肉嘟嘟的白皙小脸却愈发严肃。这个人……

        这个女子便是他的娘亲，那个教会他哭，教会他成长，教会他隐忍，最终教会他再也不能哭的人。

        上一辈子楚茨还小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迷茫与恐惧，不停的滋生蔓延。幼年的楚茨不明白，为何旁人的娘亲那般和蔼温柔，而自己的娘亲……

        那年轻貌美宛若仙子一般的娘亲，总是将楚茨独自关在逼仄狭小的柴房里，不准他说话不准他吃饭，但凡发出一点声音，便会用鞭子抽他，柴火打他。

        甚至用精巧绝伦的白玉象牙茶刀，一片片剜掉他的指甲。

        甚至将他的食物丢进狼狗们的盆子里，看着他与一群狂吠的恶犬互相争食。

        起初楚茨吓得抽噎不止，但是渐渐的，楚茨发现自己不能哭。哭声仿佛可以取悦人，这样只会让楚茨得到更大的痛苦。

        在无尽的折磨之中，楚茨慢慢的长大，慢慢变得阴沉乖戾，慢慢变得心狠手辣。他心底里有个最恨的人，不是佟小满还能是谁？

        杀了她……

        幼小的楚茨有了第一个愿望。不是新的衣裳，亦不是新的玩具，而是杀了她。

        上一辈子，楚茨登上帝位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抓住那个女人，亲手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只是愿望成真的那一刻，楚茨的心里仍然一团阴暗。

        “不够……不够……”

        仅有两岁的小包子楚茨坐在床榻上，紧紧攥着小肉拳头。不够，还是不够，就算报了仇，但楚茨心底里的仇恨仍然未能平息，伤疤和烙印自从留下，就再也无法消失。

        而现在，他重生了。

        楚茨心随神动，他不只是要复仇，更要改变这一切，那样的痛苦和折磨，经历过一次便已足够。

        “姊姊！南荔正寻你呢。”

        窗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将楚茨渐行渐远的思绪牵引了归来。

        佟小满离开房间，准备与小丫鬟月芽一同前往楚茨平日所住的房间。这还未走出多远，便在院子当中迎面遇到一同龄女子，看起来差不多亦是二八年纪。

        【叮——】

        【——楚飞梁表妹】

        【——鱼南荔】

        系统立刻跳出几个标签在女子头顶。

        佟小满这般一瞧，心里不免疑惑，楚飞梁是谁？

        刚有此问，系统便在佟小满眼前展开大段的文字，开头一行写着——楚飞梁人物介绍。

        而最末尾一行仅一个大字——卒。

        佟小满恍然大悟，这楚飞梁不就是“自己”的丈夫吗？原主一见钟情，千方百计也要嫁给的人，可惜刚嫁过来，楚飞梁就死了。

        楚家人丁兴旺，乃是大齐世族上层，族内关系盘根错节十足复杂。这鱼南荔的父亲，年轻之时也是声名显赫战功卓著，只可惜英年早逝埋骨沙场，留下一子一女，便是鱼南荔和她的弟弟。楚家人将两个孩子接到了府上收养，说起来这鱼南荔与楚飞梁不仅是表妹和表哥的关系，还是青梅竹马。

        如此说来……

        佟小满恍然大悟，按照老套的故事情节发展猜想，十有八九，这个鱼南荔喜欢她表哥楚飞梁。

        果不其然，佟小满不动声色的一翻剧透，还真是这么回事。鱼南荔在楚家长大，楚飞梁乃是楚家最为优秀的孩子，鱼南荔与他朝夕相处，久而久之便对楚飞梁心生爱慕。

        只可惜造化弄人，最终楚飞梁迎娶佟小满，鱼南荔只能黯然伤神，没能嫁与她的心上人，这般一来鱼南荔难免对佟小满心生不满。

        尤其佟小满嫁入楚家的第一日，楚飞梁便挂帅出征，竟是一去不回，死在了边关。府中风言风语的，都说是佟小满克夫，这才克死了夫君楚飞梁。古人多半迷信，尤其鱼南荔对佟小满偏见极深，自然坚信不疑便是佟小满害死了表哥楚飞梁，对她恨得是咬牙切齿。

        佟小满捋顺了这前后关系，心里明镜一般，看来鱼南荔此次前来，必然没旁的事情，便是来找茬的。

        “有事？”佟小满简练的问。

        鱼南荔温婉一笑，道：“姊姊，南荔今儿个想寻姊姊一同赏画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左寻右寻，就是找不到姊姊的踪影。姊姊今儿个可是去了何处？这会儿看起来神情疲惫，仿佛舟车劳顿了一番。”

        佟小满心想着鱼南荔八成就是来没事找事的，与她多说无益，便又是言简意赅的道：“是累了，这就去歇息，你也早些歇息罢。”

        佟小满要去取便宜儿子的被子头枕，楚茨还在屋里等着，佟小满并不想与这表妹浪费太多时间。

        鱼南荔一肚子的话还未出口，差点被佟小满将天给聊死，当下脸色不怎么好看，偷偷的拿眼一瞪，但面上还是笑的再温婉也没有。

        鱼南荔道：“姊姊慢走，其实南荔只是忽然想起来，再过些日子便是外祖母的寿辰日，姊姊初来乍到，怕是不知外祖母喜欢什么。这不是，南荔也是为了姊姊着想，所以才来寻姊姊说说话的。再说了……”

        鱼南荔欲言又止，面上有些伤神，又道：“表哥过世，外祖母是最为伤心的。南荔也知道，表哥过世这事儿，与姊姊是全无关系，但人多嘴杂，外祖母难免就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迁怒了姊姊。南荔也是不忍，所以想要帮一帮姊姊。这次寿宴乃是大好时机，必然能叫外祖母对姊姊你改观的。”

        鱼南荔说的声情并茂，不过在佟小满眼里，便是一朵盛开的小绿茶，那点心思简直都写在了脑门子上。

        鱼南荔心里厌恶佟小满，怎么可能真心帮她，估摸着是策划了一肚子的坏水，就等着佟小满上钩。

        佟小满心里琢磨着，这个鱼南荔爱慕楚飞梁，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么今儿个收买土匪的雇主，有没有可能就是鱼南荔呢？

        刚穿越就遇到逃命的事情，虽然土匪是被佟小满给解决了，但这事情背后的主谋，佟小满还是很在意的，若是不揪出来，怕是日后还会被算计。

        佟小满干脆换了一副表情，面上热络了不少，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的确需要你的帮忙。就像今天，我带月芽出门一趟，谁想到在外面就迷路了呢，而且还遇到一些个……一些个意外。”

        鱼南荔果然不喜欢佟小满这个人，是硬着头皮来寻她说话的。方才明明热心亲热的很，这会儿听到佟小满开口，又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鱼南荔似乎觉得自己掩饰的挺好，唇角带着得体的微笑，但佟小满看的是清清楚楚，鱼南荔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似乎根本不想听自己说这些无谓絮叨。

        佟小满若有所思，看来这幕后雇主，应当不是鱼南荔才对。自己说起今儿个出门的事情，还特意提起遇到了意外，鱼南荔并未有露出惊讶或者慌张神色，应当不知有土匪这一档子事。

        佟小满与鱼南荔在院子里说话，隔着半开的窗牖，楚茨将她们的话听得是清清楚楚。

        对于鱼南荔这个人，楚茨多多少少是有些个印象的。

        “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楚茨奶声奶气的喃喃低语。

        楚茨明白，自己现在只是个两岁多大的孩子，没有金钱没有权势，甚至连力气也没有。若是没有可利用的依靠，那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被无尽的折磨。

        “姊姊，”鱼南荔耐着性子说：“不若咱们进屋去慢慢说话？”

        “这就，”佟小满不过试探她几句，并未有要和她长聊的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今儿个也累了，还是改天再聊罢。”

        鱼南荔脸色变了变，显然是觉得佟小满不知好歹，自己个儿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佟小满简直油盐不进，仍是不让她进屋去。

        鱼南荔没了耐性，干脆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临走之时还横了一眼佟小满。

        “小姐，今儿个表小姐这般热络，定然不安好心。”月芽见鱼南荔终于走了，这才敢小声嘀咕两句。

        虽不知鱼南荔要来做什么，但佟小满哪里能瞧不出来。

        鱼南荔嫉妒佟小满嫁给了她的心上人，自然处处针对佟小满。佟小满忍不住心里思忖着，自己从未谋面的夫君楚将军，到底长个什么模样，简直就是个万人迷。

        不过想想也对，佟小满琢磨着，小包子楚茨长得冰雕玉琢万分可人，他是楚飞梁的私生子，不论妈妈长什么模样，爸爸的基因肯定是不错的，不然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儿子来。

        所以楚飞梁……

        思绪才到此处，佟小满听到“叮——”的一声响，是系统提示音。随即眼前出现一排醒目大字……

        【叮——】

        【系统提示：楚茨与楚飞梁无血缘关系。】

        佟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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