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库拉的溃败
站在他身边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女人尖叫着丢了一地的猎物，伸手就去捞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却被带着摔倒在地。
孩子的哭声刚刚响起来，赵凌戈举起的手轻轻朝前一扇。
“放！”
应声响起的是更多的羽箭破空射出去的凄厉声。
那些整齐射出去的箭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将人所在的地方全部网住。此时太阳落下山，只剩一束束的光残余着热。那箭落下来的时候，在人的眼睛里，就好像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雨。
“噗”“噗”！
箭头破开人身体肌肉的声音是那么地有力而响亮。
“不……”
“阿爹……”
“克朗儿，我的孩子啊……”
声声入耳。哀泣，是这群如同猛兽被围猎的库拉族人最后的绝望之音。
赵凌戈人站得笔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方，面容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司空玄珞目光沉沉，看着那边的境况，忍不住撇开头去，面露不忍。
“将军，”跟随赵凌戈已经多年的小将，早就习惯这样的场景了。此时眼见面前的两个主事的都没有什么动静，不由地出声提醒：“太阳落山了。”
赵凌戈点点头，开口：“清理吧！按计划进行！”
“是！”小将爽快地应声道，旋身去布置了。
“小刀，”司空玄珞轻声开口，问道：“是我太久没在军营里呆了？这时候居然有些妇人之仁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说罢，轻轻笑了两声。
赵凌戈摇了摇头：“这几年我比你算是看多了这样的场景。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只能告诉自己，这时候他们只有一个身份——敌人！憎我者，以及我憎者。”
“也许，我真该学学你，记住这最重要的一点。”
赵凌戈苦笑：“你说我这几年成稳不少，应该就是这样的决心下多了吧！”
司空玄珞跟着苦笑起来。
库拉族一向来，都是狩猎为主。近几年来，突然有了些农耕的苗头，在这片土地上种了中原人的稻谷。种的倒也不多，只是沿着居住地方靠东那面铺开零散种了一些。
此时月头初上，清冷的夜已经开始。
早先的血腥气，已经散去了。没有主人的屋子里，此时倒是一幢幢透出烛光来。在房子围着的空地上，平日里都点起的火堆，这时候也燃着熊熊的火焰。火舌胡乱地随风卷弄。唯一的不同，是以往围绕着火堆玩闹的孩子，这是都躲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让人有点犯怵。
马蹄声响得很急促。高大的马喘着粗气，飞奔的马蹄在主人缰绳的拉扯下，渐渐慢了下来。库拉族现任年轻的族长多钶坐在马背上，主事这几年来练就的敏锐，让他比旁人更早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轻叱一声：“停下！”
跟在他周遭及身后嬉笑打骂的族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他。
身下的马匹有些不安，左右蹄交换着来回踩踏，黑白分明的大眼湿漉漉地看着前方。很快，大家都感受到了那一份不同寻常的安静。
“多钶，我们……”族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制止住了。
“所有人，亮出刀来！”多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的痛楚泛滥。他想到了今天早些时候自己和妻子孩子告别的场景。他的心里又有太多的悔恨，今日是互市的日子，交换毛皮马匹。原本自己不用跟着出去，只因原本负责护送货物的人意外伤了腿，他左思右想找不到放心的人，就带着自己那一干兄弟陪着去了。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他是这样跟自己妻子说的，到晚上就能见到了。
现在，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脸面去……
“刷刷”，银刀出鞘，阴冷的寒光在刀身上一晃而过，照出了多钶他们绝望苦痛的眼，也给隐身在暗处的人以方位。
呼啸而出的羽箭，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射中其中一个族人。在一声闷哼，很快就被其他箭破空的声音给掩盖。
“隐蔽！”
多钶在迅速下马之际，不忘提醒族人。
“杀！”
在不远处，赵凌戈发出响亮的一声。顿时，杀声震天。在多钶背后的稻田里齐刷刷站起一批人来，弓箭手在前，“刷刷”一通乱射后身形一矮，躲在他们身后的兵将冲了出来。
多钶有料想到这会是一场不那么容易的战斗。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直接包围他们进行围剿。兵刃相交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战，凶多吉少！
身边的族人被冲击得太厉害，原本一直紧紧互相把后背给对方的阵势给冲散了。饶是他再怎么骁勇善战，也遭了不少罪。后背、大臂、大腿处，火辣辣的疼。
血腥味浓重了起来。他的战马在一开始就已经中箭倒地，此时……
他手上的大刀猛地朝前一挥，杀退围攻自己的两人，双眼在一片忙乱中着急地逡巡，很快就在那血色中看到了那如山一样高高大大伏在地上的它。还是那双湿漉漉的双眼，此时圆鼓鼓地睁着，却没有了那灵动的神采。
多钶心里生起一股悲伤的苦痛来。他手上的大刀凶狠地照着身后一砍，再快速回收，挡住前面的攻击，眼里看到的就只有那在火光下黑色马身上暗黑的几个窟窿了。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的自己，叫螳臂当车。
倒下来的族人，越来越多。嘶吼声，哀叫声，让他不忍再听下去……
他倏地将手上的大刀往地上一顿，刀刃的尖端立刻插入厚厚的泥土中。震起的沙土弥散开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停下！”
多钶猛地嘶吼出声，这突如其来的大吼不仅震住了杀红眼的族人，也让明显占据上风的赵家军有了些许怔忡。
双方的人马不约而同地分了开来，各自朝着自己人靠拢。
赵凌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是可以说话的？”
多钶一双狠厉的眼，恶狠狠地看过去。对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他并没有轻视。听说大衍国有许多少年将军，其中赵家军那个似乎最有实力。这么长久的对峙，他本以为已经耗掉了大衍国的锐气，没想到耗掉的是对方的耐心，招来了今日之难。
赵凌戈开口：“大衍国赵凌戈！”
“果然是你！”多钶嗤的一笑，随即那笑就变成狠厉：“没想到你竟然使这等卑劣手段，埋伏在这里，突袭我们！”
赵凌戈：“兵不厌诈。况且，我们只是早你们一步行动。这样的突袭，你们用得并不少。”
多钶气顿，忍了又忍才继续道：“我的族人呢？他们人呢？倘若他们还活着，我们投降就是。”
赵凌戈一双幽深的眼看着多钶，半响没有反应。他的眼，看到了多钶话一出口那些战伤了的库拉人惊诧的神情，那份不敢置信仿佛天都塌了一般。
而多钶，他只是说出那句话，而后就是沉默的注视。好似那话只是寻常的决定一般，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冲击。
赵凌戈沉默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就转身往后头走去。
这一走，引得两边的人纷纷看着他，竟不知是何用意。
隐身在队伍后头的司空玄珞诧异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低语道：“作甚来我这？”
赵凌戈苦笑：“让你替我背个骂名。”
司空玄珞诧异，然后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地扶额：“小刀，我竟还有这样的用处！”苦笑连连，他也只能轻轻点头。
“奉京中特使之命！”
赵凌戈头也不回，朗声道。
多钶听到这一句，不由地屏住呼吸看了过来。他没有料想到会有京中特使的存在！
赵凌戈平静开口：“库拉一族滋乱多年，为害一方，概不受降。杀！”
最后一个音一摞下，赵家军的兵士就如注入灵魂的提线木偶，一秒钟都没有浪费就狠狠地扑杀过去。
多钶双手往前一探，就要去拔起自己的大刀，远远的一支羽箭直射他胸口。那羽箭在他眼中，就好似一颗扎心窝的钉子，多棱、锋利，逼得他不得不旋身避开。
那一瞬间，多钶感受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声……
庆武十二年，大衍国赵凌戈全灭库拉一族。
库拉族被歼灭的消息早赵家军的信使几个时辰送到了温远阁。
同时送达的，还有温家小公子温砚宁离开温家地界的消息。
“唉！”一声轻叹，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穿着白色中衣、披着藏青色锦衣的温砚如将手里的两张纸条轻轻折叠，缓步走到灯前，拿起灯罩把纸条放在烛火边点着。
“没想到，赵凌戈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决绝之断！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大哥这么多年竟还没有放下，竟将宁儿逼到这种地步！”
叹息着低语，低语中似是感慨、又是遗憾。温砚如愣愣地看着那火焰将纸片吞噬殆尽，才松开指尖。
“属下请阁主令，是否要让人暗中保护宁公子？”直到那火焰渐渐灭掉，房间里的另一人才开口。
温砚如垂下眼眸，半响才开口：“罢了，让宁儿自由些吧！传令下去，有见到宁公子的随时将消息传回。除非他身处险境，否则，不要可以靠近他。”
“是！”
“还有，我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瞬间的安静。
很快，对方答道：“目标进入平岛后，就没有再出来。”
“别再盯着了。平岛上的人，不是你们惹得起的。都让他们散开吧！”
“是。”
“也不知道，”温砚如径自低语：“这火凤凰，什么时候才能涅磐重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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