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温砚如其人

赵凌戈在他的示意下，也凝神去听。很快，又是一声，又一声传来。

        司空玄珞嘀咕：“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还真是钟声啊！”

        赵凌戈也听清楚了，点点头。

        司空玄珞奇怪：“这个时辰，敲什么钟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传来的。”

        赵凌戈看了他一眼，扬声叫道：“小二！”

        那边正收拾桌子的店小二忙过来，礼貌招呼。

        司空玄珞开口：“这时候哪里的钟声啊？”

        小二看他们一眼，笑道：“两位小哥肯定是外来的了。我们茂山当地的可都习惯了这晨鼓暮钟了。”

        “哦？晨鼓暮钟？”司空玄珞纳罕，问道：“这报时可都是晨钟暮鼓，怎么到你们茂山这里，就成了晨鼓暮钟了？”

        小二解释道：“这茂山境内，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寺庙报时的都是早上敲钟，晚上打鼓。也就这一处，是反过来的。日日夜夜的，满打满算也好几年了吧！”

        “那是何缘故，变成这般？”

        “那就不知道了。只依稀记得，好似某一天开始，突然就听到了晨鼓暮钟。一开始大家都还奇怪，后来听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钟声是从哪里来的？”

        “是寒月寺。”

        见他们没有什么要继续问，小二手指一抬，笑道：“客人也别见怪，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司空玄珞点点头，含笑给了几文赏钱。

        等小二欢天喜地道完谢走开，司空玄珞才蹙眉：“晨钟暮鼓早已是定律，偏生这叫什么寒月寺的竟如此奇怪，颠倒乾坤不知是何意。”

        赵凌戈轻轻点了点筷子，提点道：“在别处，还是小心些。等会儿我们沿着这条街再走一段，探听探听。”

        司空玄珞应下。

        一夜就这样过去。

        天不亮，赵凌戈就起身了。推开客房的门走出去，就听到那随着清风而来的接连几声沉闷的鼓声，他一怔，旋身就往声音来处看过去。

        远远的在最东面，再远些的景致被一座连绵的山给遮住了。整座山呈现出半包围的中空状，山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树，乍一看倒以为是江南那处的景致。中空的山腰往山底延伸过去，是一连串坐落其上的屋子。这些屋子倒也好辨识，一溜的都是弯檐青瓦，屋顶延伸出来的檐角上挂着一溜长串的红色灯笼。远远地看过来，那显得又细又长的灯笼就好似红果子一样，随风摇晃。

        鼓声又响了两声，唤回了赵凌戈的注意力。

        他随即将目光往山上探，果然在山顶处看到了一处青瓦房。只是那房子墙外，漆上了黄漆，让人一看就知那是座寺庙。

        “寒月寺。”赵凌戈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又认真看上几眼，才把目光移开。

        “咯吱”一声响。

        赵凌戈一回身，就刚好和打开房门就要跨步出来的司空玄珞打了个照面。

        “正打算叫你起来。”赵凌戈轻轻一扬手，道：“走吧，我们去做做早课。”

        递上名帖，那温远阁的小厮到也还客气，招呼着他们稍候，双手捧着名帖就往里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打扮明显比这一干小厮好上许多的，似乎是个管事儿的人物走了出来，朝赵凌戈他们拱了拱手，就把他们往里让。

        赵凌戈和司空玄珞两个人爽快地迈步进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内里却只是寻常的大家风范装潢布置，一下子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两人不动声色给彼此递了个眼神儿，相互照应着。

        这一走，很快就到了一个空着的厅内，上头挂着一块“温玉润糯”的牌匾。赵凌戈看了那牌匾两眼。

        “贵客稍候。已经派人去通知我家阁主。”

        司空玄珞点头：“甚好。谢谢了！”

        茶点是早已经有丫头送上来了，那管事又亲自给沏了茶递给他们。“贵客尝尝，是刚出的新茶。”

        司空玄珞道谢。

        那管事倒也没有多停留，告知一声就退了出去。

        赵凌戈看了眼手里的茶盏，冲着司空玄珞微微一扬手示意。

        司空玄珞心里了然。

        下一瞬，却见那赵凌戈握在手上的茶盏猛地一晃，似乎被什么撞到手似的一抖动，里面的茶水一下子晃了出来落在他手上。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司空玄珞跟着轻喊了一声，又立刻止住。

        这一声已经足够将门外的人给唤进来了。

        “贵客伤得怎么样？”进来的奴仆眼见轻甩着手的赵凌戈，又看眼地上碎着的瓷片，心里已经明白了，连忙招呼着他去敷药。

        赵凌戈看看红了一片的手背，摇了摇头：“无碍的。”

        倒是司空玄珞凑过来，眉头微皱，劝道：“还是去用凉水冲下吧！”

        奴仆跟着点头，司空玄珞才点头跟着人走了。

        这时，已经有其他人进来手脚麻利地把地上收拾好了，又重新沏了杯茶进来。司空玄珞重新坐回位子上去，安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就听门外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响起。司空玄珞搭在膝上的手轻抬，看了过去。

        走在前头的那个年轻人恰巧这时也抬眼看过来。两个人眼神一撞，下一瞬就都眼底带了几分笑。

        “我寻思来寻思去，倒还真的没有想到会是故人你来我这。”当前走着的正是这温远阁的现任阁主温砚如。此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些年了。然而年少时的模样彼此都还记得，此时一见，都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来。

        司空玄珞微笑站起身来，和温砚如互相行礼。“多年不见，再见阿如已经是一阁之主，江湖人都要称一声少年英雄的人物了。”

        温砚如亦是含笑让座，两人坐下。又是絮絮说了几句话，司空玄珞才转进正题来。

        “接到阿如派人送来的讯息，我们是又惊又喜。库拉族久霸西疆，早已经成了大祸患。再不动手，怕是处境更难。”

        温砚如了然地点点头：“也不过是几年工夫，他们倒也壮大得快。若非这一向哪里有个动静，温家总有关注，怕是也会被这库拉装出来的小打小闹给骗过去。”他笑着摇了摇头，一双黑目带着持稳。

        司空玄珞恭维几句：“温远阁还会不知道的消息，那就都是没有发生过的。阿如这几年的大变化，我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这话一说，却听得那温砚如一声轻叹，换来司空玄珞满是不解的眼神。

        “玄珞，若非几年前我温家遭遇大难，我这闲云野鹤的性子，本该浪迹天涯、江湖浪荡。先父不幸遇难，我大哥他……这温家的担子，我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逼得我不得不担起来。若是可以，这样的大变化，我是宁可不要，只要我们温家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话音未落，他喉头俨然哽住了，嗓音里带着一些沙哑。司空玄珞不由地细细看过去。就见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的脸，依稀还可以看出一些残存的稚气。那双如黑夜灿星的眼里，带着深深的哀戚。想到温家原来的周全和现下的状况，司空玄珞心里也闷闷的。

        “你大哥他，真是可惜了。”

        温砚如摇了摇头。他长吐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温和笑开：“不说那些了。我们……”

        正巧此时，赵凌戈由奴仆领着进来。双方由着司空玄珞简单介绍了下，见了礼坐下。

        说到那保人在瘴气里长呆的药，温砚如说了下由来。原来一年多前，他偶然一次机会认识了一名青年，那人家就住在和库拉隔林相望的地方。小伙子天性勇猛，靠着给库拉族购买运送布匹首饰美酒等，赚点跑腿钱。也不知是说合该运气好还是不好，一直以来都靠着避开瘴气最盛时候抓紧时间把物件运到约定地点的交易方式，在一个雨天打破了。

        那日因为连着几天暴雨，货物停了好些天没能送。库拉的商人急得不行，传讯要这小伙子冒雨送来。无奈之下，小伙子带货前行，暴雨之中视野混乱，竟不知不觉走到来瘴气中心处。原本是必死无疑的地带，因为连着几天暴雨瘴气被冲散。商人眼见过了约定时间仍不见人来，就寻了过来，意外发现小伙子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也是合该有运数，这商人身上当时就带有从族里拿到的解瘴气的药丸，给这小伙子吃下来一粒救醒他。小伙子自然是感恩不尽，此后运送货品更加尽心尽力。这往来越多，倒也处出了点感情，又陆续从那商人那里得到了两粒药丸。这就成了温家握有药方的源头。

        “那药方，想来得来不易啊！”司空玄珞感慨来一句。

        温砚如笑了笑：“说难倒也不难。只是这药丸量少珍贵，没有寻到合适的制药人轻易地还真不敢拿出来。”

        司空玄珞笑道：“想必以温家的神通，这个制药人倒是不费什么功夫。”

        “是啊！人是寻得快，只是这弄清楚药的配方、寻药材花费了些功夫。不然的话，也不必等到现在才告知你们。”

        赵凌戈轻轻点头：“温阁主能做到这步，已经让我等佩服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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