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为我而死

“……”巨大的冲击，如同一柄剑劈向了叶莹莹。她早先其实朦朦胧胧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对，甚至在仔细考究了赵凌戈方才的表现后，隐约心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是那个最坏的猜测变成了事实。“走了？她，死了？”

        叶莹莹问得艰难。然后，她看到水溢冲她点了点头，缓慢地，沉重地。

        边上的青菱倒抽一口气，满满的惊诧和震惊。

        “她！水雀，是怎么死的！”叶莹莹听到自己声音变得尖锐，好似要划破什么似的厉声质问着。

        “在王府背街的后巷里，发现时已经……”水溢说得艰难。

        但叶莹莹并不买账，她猛地抬起手重重往下一挥，阻止他继续说：“我要你说这些无用的干什么！我问你，她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双臂被利箭定于墙上，当胸一剑，拔剑后的血窟窿流血不止。浑身冰凉，面色惨白如……”

        水溢没说一个字，叶莹莹的面色就难看上一分。青菱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泣声音泄露出来。

        “住口！”猛地低喝，喝住了水溢没有说完的话。

        在场的人都闻声看过去。

        “二公子！”青菱急急行礼，嗓音里已经是哭腔了。

        水溢抿了抿嘴，抬手行礼。

        司空玄音缓步走了过来：“莹莹，进去歇着吧！这些事，你不必知道的。”

        叶莹莹狠狠看他一眼，没有理他。转头冲着水溢，开口：“你……她在哪里？”

        水溢轻轻摇了摇头：“少将军已经着人处理了。”

        叶莹莹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司空玄音制止了水溢的回答，他目光柔和地看向叶莹莹，说得极为坦诚：“人死不能复生。莹莹，你该知道现今自己的处境。凌戈既然已经过去了，你还怕有什么事他会处置不好吗？至于其他，即使你知晓得有多清楚，也于事无补、于人无益。”

        叶莹莹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这种感觉不同于她之前的任何一次难受或者痛苦。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为她而死。而她，正在这陌生的体验中，只感受满满的痛苦和不敢置信。她沉默了几秒，才看了看面色含着隐痛、极力保持寻常的水溢，轻轻晃了晃头。

        青菱悄悄地看了司空玄音一眼，左手轻轻在叶莹莹手肘上一托，叫了一声：“小姐。”

        叶莹莹回神，看到了青菱眼中的乞求，看到了面前盯着自己看的司空玄音，看到了沉默站立着的水溢。她终于在青菱的眼神攻势下，淡淡开口：“水溢，你下去吧！不用呆在这里。”

        水溢没有吭声，人还直挺挺站着，用沉默来拒绝这个安排。

        叶莹莹：“就算是，代我去送她一程。”

        水溢还是沉默。那双有着武者干练清亮的眼闪过一抹沉痛，他微一行礼，不等回应，就转身走了。

        叶莹莹目送他走出去。

        青菱已经双手都扶上叶莹莹的身子了。若没有她扶着，叶莹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下就虚软在地。

        眼神交汇，青菱就已经读懂了叶莹莹的意思。她轻声开口：“小姐，奴婢扶您去歇着。”

        叶莹莹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司空玄音，见他理解地冲着自己点头，这才在青菱的搀扶下缓慢转身迈步。

        一步迈出，叶莹莹就有点压不住已经冲到自己眼底的酸涩。泪水迅速集聚，在那浅浅的遮挡下搁浅。

        一回到房间里，叶莹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那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轻轻一弯，就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青菱搀扶不得反而整个人也被带了下去。

        一声压抑的泣声从她嘴里冲了出来。眼泪迅速流了下来，落在她轻盖在地面的手背上。

        “小姐！”青菱不敢太大声，压低了嗓音轻唤。她也显然被叶莹莹这哭泣给带的，成串的眼泪也在年轻的脸庞上汇成了小流。

        “她死了。”叶莹莹吐出这句话，都感觉心如刀绞：“为我而死。”

        “小姐……”青菱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落泪。

        压抑的哭泣，慢慢传了出去。站在屋外的司空玄音闻声轻叹一口气，缓缓背过身去。他独立面对着空落落的小院落，看着那火红的木棉树，又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水雀的死，叶莹莹没有再过问。如何死，已经不重要了。就像现在，她沉默地坐着，也只为等赵凌戈回来。要问的，却早已不是水雀是如何死的了。

        她一个人坐了许久。

        青菱本来不愿离开，在她的沉默中，也只能如她所愿留她一人。

        屋外，还有一个人。

        叶莹莹知道。

        那个显然对“叶莹莹”挺有关爱之心的司空玄音，自前面来了，就没有离开。但这些，显然不是叶莹莹现在关心的。她的双耳竖了起来，沉默地听着外面的声响，只等有着赵凌戈一点标记的动静，她就站起身来。

        这一等，一个时辰过去。

        叶莹莹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司空玄音间隔一段时间，就在外面看上一眼，却还是不进来也不干扰。

        这样的沉默被一串急促的脚步打破。

        青菱三步变作一步，走得飞快。她从院子急急穿过，走上长廊，在经过司空玄音时已经恢复如常，步子叶迈得不急不缓了：“奴婢见过二公子！”

        司空玄音看她一眼，只一瞥，就把她脸上没有藏尽的着急神色看在眼里。

        “什么事？”

        “回二公子的话，王爷王妃已经随圣驾回京。方才遣了侍卫来报，说很快就回府来。奴婢，来向小姐说一声，管事已经派人各院通知，到前厅就迎。”到底是在王府里呆了几年，青菱对面前这个不常见的二公子的脾性也极为清楚。深知对方最不喜下人慌里着忙的，所以，这几句话是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后才稳住口舌说的。

        司空玄音似乎有些满意，轻轻哼了一声，交代道：“你家小姐这里，就不要动了。在这里好好伺候着，王爷王妃会过来探视。”

        青菱连忙应下，嗓音里多了几分轻松。只是看进屋里，目光落在仍不动不说话的叶莹莹身上，脸上就显露出几分难过。

        康王爷很快就在司空玄音的陪同下，带着王妃从外头过来了。这边，在青菱的拾掇下，叶莹莹也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安静而沉默。

        “莹莹！”一进门，王妃喊了一声。

        叶莹莹抬眼看过去，眼见王妃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的疲倦未褪下已经被担忧给充斥。心头猛地一收一放，就有股情绪想要冲破心防，吐露出来。

        “我的儿！”王妃心疼地抬手去碰她的脸，这一碰，叶莹莹早已停止多时的眼泪居然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爬上了脸庞。

        “别哭，别哭！王爷和我都已经知道，你受惊了！”王妃连忙安抚，一边帮着擦去她的泪，一边轻声安慰：“别怕，珞儿和刀儿已经去抓同伙了。定会护你安危的！”

        叶莹莹沉默地被搂在王妃怀里，脑袋慢慢靠在她胸前，落下的泪全数贡献给了王妃那华丽的锦衣。

        康王爷跟着安抚了几声，这才转身看向一直陪在左右的司空玄音：“莹莹的安危，现在是音儿你来保护吗？”

        司空玄音点头：“我帮不上大哥和凌戈其他，就只能在这里多花点力气，算是帮忙了。”

        康王爷轻应一声，颔首：“要多多留心。莹莹她还小，你们要多多照拂。”

        “是，父王嘱咐的是。儿子一定照顾好她。”

        康王爷看司空玄音一眼，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康王爷停住步子，回身：“珞儿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一刻钟前，方接到回报，说是大哥发现线索，已经带人追过去了。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等回报。”

        “少将军如何？”

        “少将军那边尚无动静，只知道他精点了将士，安排在王府内外。眼下在哪边忙什么，我也不知道了。”司空玄音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康王爷沉吟半响，目光游弋。最终，他将目光放在自己儿子身上，低声嘱咐：“原本你难得回来一趟，是该多到宫里走走陪陪太后的。现在这模样，免不了要你多花点心思。莹莹生辰在即，却接二连三出事。连皇上都问我，是何缘故……”

        司空玄音安静听着。

        “不说赵将军和叶帅，单是莹莹在我们府里住了这些时月，人总是自私的，对自己身边的人会偏爱许多。若是没有看顾好她，我们父子二人也无言去面对天颜。”康王爷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叹息一声：“就是要辛苦你了。莹莹这边还得你照看。”

        司空玄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父王言重了。本就该是我担起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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