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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第一次听到楚欲名字的时候,黎恺臻以为是……遇,亦或者喻,偏僻一点还有毓以及蔚等,俗气一点也有玉。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欲,欲望的欲。

        但仔细联想起来,这个人和这个名字,不算是很怪异。

        她是在高二那年听到有关于这个名叫楚欲的女人的事情的,当时黎源吩咐着让家里面的阿姨收拾房间,周末放学回来的黎恺臻在厨房听到阿姨们说话。

        兴许是这么些年注重养生,黎源外表远比真实年龄看起来还要小,再加上黎恺臻母亲早亡,对于黎源会再找,其实她并不觉得奇怪。

        但是她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晚,她都高二了。不说成熟,至少已经是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

        不过她仔细一思索,倒也是,毕竟她确实不是六七岁的小女孩,不会嚷嚷着为什么父亲要再给她找一个小妈这样的事情,即使心里面有怨怼,多半也是自我消化,或者是各自在各自的阵营分庭抗礼,至少表面上不会做得过于难堪。

        更何况兴许两人早就好了也不一定。

        黎恺臻确实恶意揣测过这些,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名叫楚欲的女人终于不愿意就这样埋名跟在她父亲的身边,娇嗔着想要一个名分。

        在种种猜测的垒摞因素下,黎恺臻对这个仅仅只是听到名字,而没有见过一面的女人,并没有任何的好感。

        但也并不特别反感她踏进这个家门。

        从黎恺臻记事起,照料她的一直都是黎源,母亲这个存在对于黎恺臻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偶尔会从她爸口中诉说的称谓而已。

        她偶尔也会心想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

        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对于身为父亲的黎源而言,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氛围,无可厚非。

        因此黎恺臻几乎没有任何驳斥地默许了这个做法。

        只是,那个女人同她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黎家在徽封并没有太过亲近的亲戚,不需要走什么人情关系。因此黎源再婚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黎恺臻高中住校,不常在家,同黎源交集算不上多,更遑论是他再婚的女人。

        除了第一次在黎源的牵引下见过一面,一起用过一顿餐,之后再无交集。

        楚欲并不同她一起住在南锦的别墅里面。

        后来再见,是在高三。

        高三课程学业本来就沉重,每次周末回家算得上黎恺臻最为清闲的时刻。而每到这时,她尤为喜欢去后院的花圃里面待着,一待不是一下午就是一早上。

        她没想到那天会遇到楚欲。

        那天……楚欲在花圃里面画画。

        她才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是楚欲。

        花圃的玻璃房是透明的,黎恺臻觉察到里面有人,于是她就小心地围着那边缘从花草的间隙中探去注视。

        她听过灯下照美人,所以黎恺臻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虽然这里没有灯,都是花。

        其实按照她们之间的关系,黎恺臻应该是直接转身就走的,但或许是出于好奇,她小心地推开门走进去,隔着距离,观摩她的画。

        她在画一株铃兰,就只单一株铃兰。

        漂亮又……单调。

        虽然很小心,但是还是有声音的,黎恺臻清楚自己被发现了,但是楚欲就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一样,自顾地画着自己的画,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名字。

        楚欲?

        黎恺臻嘴唇开阖着,默念这两个字。

        然后,一抬眼,正撞上名字主人的眼睛,楚欲看着她,将一旁桌子上的小碟子递过来,“吃糖吗?”

        那里面的明明是——小熊饼干。

        黎恺臻捻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注意力才从名字到她这个人身上。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穿着稳重的长袖束腰丝绒长裙的她,现在的楚欲穿着一条吊带长裙,心口的弧度由上往下探去的时候,美好得像是风吹过旷野无边无际的浪边。一头长发松松地绑了个麻花辫从一侧肩膀搭在身前,尾端系着和那铃兰同色的丝巾,偏偏那吊带裙是红色的,那种深得仿若血色的暗红,瑰艳的红和淡雅的白同时出现,只看谁才是胜者。

        很明显,黎恺臻觉得她偏向于前者。

        “一直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颜料吗?”

        直到楚欲鼻腔哼笑着开口,黎恺臻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太久,于是她立刻移开自己的目光,但下移的瞬间,又不偏不倚地瞧见她轻轻晃着的脚尖,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黎恺臻摇头,尴尬地转移话题,“你是艺术生吗?”

        “嗯?”楚欲疑惑,接着反应过来,说道,“我连大学都没有考上,怎么可能是什么艺术生。”

        黎恺臻有些惊讶,但是没有说什么。

        当晚睡下的时候,她想起楚欲,想起她涂着红色甲油的脚指甲,再到覆在身上的吊带裙,以及那发尾的丝巾,脑海里想起艳俗二字。

        幼时从黎源口中知道的母亲形象,是端庄优雅的,再到长大能认得人像,从家里面的相册中便轻易可以找到母亲的影子。也确实是如她爸口中说的那样,母亲一看就是名门闺秀。

        所以黎恺臻便私心里认为,她的父亲会和这个叫楚欲的女人结婚,定然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如母亲一样的人。

        第一眼的时候,黎恺臻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再到后来,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个女人不端庄,也不优雅,拿手捻着点心放进嘴里的时候,会轻轻地吸吮手指。她脚上的指甲不是涂着红色就是黑色的甲油,浓重到极点。她喜爱穿薄纱的吊带裙,裸露出姣好的肩背、锁骨线条。

        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美到俗气的因子。

        所以,她明白了,父亲会和她结婚,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像自己的母亲。

        她不是谁的替代品。

        也正因为如此,她脑海中不可避免地设想了很多日后相处会遇到的矛盾。

        可惜的是,一直到后来意外来临,也并没有发生。

        那时判决书下来,黎源被收监,落在黎恺臻身上的,是受害者家属的诘难,一团乱麻的债务,统统朝她压了过来。

        从法院走出来的那天,她捏着指尖,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在半道上哭了出来。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她以为自己肯定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了。搞不好她会拿着自己父亲分到她名下的那点资产,就此消失不见。

        可事实上,那点钱,全部被楚欲拿出来填补她父亲遗留下来的亏空了。

        当时黎恺臻还在大学,当天两人站在学校大门口,楚欲咬着一支烟,盛夏里,指尖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粉白莹润的微光,她问黎恺臻,“你是要待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她没听过楚欲抱怨,但她看得出来这突然的变故也让楚欲难以承担。

        于是她鼻头一酸,抿着唇没有说话。

        后果就是楚欲直接转身离开。

        而独自留在徽封的黎恺臻,等到假期,她甚至连个可以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习惯了以往精致的生活,现如今的她已经完全无法承担那些高昂的生活成本。

        昔日展翅的飞鸟终于被现实的雷雨折断了筋骨。

        她拼命压下心头的不甘和羞耻,给楚欲打电话,问她,“我可以来找你吗?”

        黎恺臻在心里面骂自己不要脸。

        虽然名义上她和楚欲是后妈和继女的关系,但实际上,这么些年,她们在一起相处的时日恐怕都不会超过半年。她自己也明白,现在家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楚欲已经够良心了。更何况,当时楚欲已经问过自己了,是她拒绝的。

        她现在哪里来的资格再去找她?

        而后电话被挂断,接着,黎恺臻收到了一个地址。

        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查了才知道是宣淮省的一个小县城。

        比起身为宣淮省会城市的徽封,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可是她拖着密码箱千里迢迢赶到久安,踏进老旧的筒子楼,敲开那扇房门,看到楚欲的那一刻,突然觉得——真好。

        至少她不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虽然实际上她这个和处在同一屋檐的女人,并没有如何深厚的感情。

        而且,初到久安的日子,并没有让黎恺臻好受很多。

        度过了大四的上半学年,进入实习期。黎恺臻大学选修的是国际贸易,没有拿到毕业证什么也不是,大学生就是现如今最容易被压榨的社会劳动力。尽管徽封的工资比久安这座小县城的高,但是抛去生活费,甚至还不如待在久安好。

        可是她在久安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尽管大学实习并没有要求一定对口,只需要可以提供工作证明即可。

        但黎恺臻想不到自己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可以好好做的工作。

        大学选择国贸也是因为家里面的关系,实际上黎恺臻并不热爱这门专业。但是在一切意外还没有发生之前,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业之后就可以进入父亲的公司工作,甚至于以黎源的身体情况,她还可以再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进行发展。

        然而这些都被腰斩了。

        找不到工作的那些时日,她甚至吃饭都不敢看楚欲的眼睛,生怕自己这个小妈觉得她就是吃闲饭的。

        黎恺臻既爱旅游,也喜爱逛街。但在久安,却没有什么出门的欲望。

        无他,这里真的太老了。

        这个县城的所有都像这栋筒子楼一样,在岁月浇灌中透着老旧沉闷的气息。县城中心的百货商场甚至还比不上徽封随处可见的一小条步行街来得热闹。置于二三楼的量贩式ktv,招牌陈旧就罢了,有些甚至连灯牌都是坏的。

        她在隆冬里,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一部电影,耳机里面循环一首歌,这样就是一天。

        后来,尽管楚欲不说,但黎恺臻自己也不能忍受自己这样吃白食,她终于下定决心出门找工作。

        可还是那句话,她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路过那些下晚了五花八门的ktv店门口的时候,张贴在透明玻璃门上的招聘广告,那黑体字醒目又刺眼。

        大多数地方招工只招长期,黎恺臻知道在久安这种小地方没人在意劳动法,甚至于连合同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她如果抱着自己可以打着长期工的名义去做到毕设就走人,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最后,黎恺臻找了家快捷酒店,在里面当前台。

        虽然在她迄今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这样的一份工作。但至少她也终于不用吃白饭了。

        可是当她回到筒子楼,瘫倒在狭窄单人床上的时候,眼泪不由得从眼尾顺着太阳穴泅进发丝。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糟透了。

        ·

        在她这糟透了的人生里面,最让黎恺臻心中有那么一点慰藉的,大概也只有早上起来的时候,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了。

        虽然这常常伴随着一点莫名的羞耻心。

        因为以往做饭菜的人是家里面请的阿姨,而现在变成了楚欲。

        早上起来的时候,小腿肚上乌青了一块儿,虽然腿上经常有不知名的磕碰,这是常事。但是黎恺臻料定这个是因为昨天被小风扇给砸到的,因此看那小风扇都不顺眼了许多。

        她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桌子上的汤还冒着热气,楚欲正在厨房煎蛋。

        接着,黎恺臻瞥见自己的挂着一个樱花花瓣钥匙扣的钥匙摆在鞋柜上。

        哦……原来她出门的时候真的没带钥匙。

        她不止一次因为这件事和楚欲产生不愉快了。在那么些年来,不需要带钥匙以至于从来没有养成带钥匙习惯的她,出门看得最多的只是自己的化妆品带得够不够。

        尽管现在的生活已经不需要她用多么精致的妆容来粉饰自己,可她还是喜欢挑选一支自己喜欢的口红,抹在嘴唇上,就好像是可以借此让自己的世界多一抹亮色一样。

        黎恺臻洗漱完,坐在位置上。

        楚欲用了她昨天得的免费豆芽,做了份豆腐汤,旁边是去外间买的油煎包。起早了就是有好处,比起昨天冷了的油条,这拿上手还有点烫的油煎包简直不要太好吃。

        楚欲用小碟子装了煎蛋放在黎恺臻的面前,连带着拍了拍她的手腕。

        “啊!”黎恺臻惊呼了一小声,瑟缩了一下。

        “怎么不用筷子?拿得你满手都是油。”

        黎恺臻小声,“筷子不好夹。”说完才惊觉,她以前还曾暗自揶揄过楚欲吃点心的时候喜欢吮手指,虽然她没这样,但是现在徒手就去拿油煎包,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对,这个一点也不妙。

        楚欲无声呼了口气,抬手松松挽着自己的头发,出门前叮嘱她,“记得带钥匙。”

        黎恺臻点了个头,盯着她看。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盯着她的臀部看。

        最终,视线随着门阖上,而被格挡。

        黎恺臻知道,楚欲的腿有残疾,因为在小的时候扭伤了膝关节韧带所导致的。这是在她和楚欲为数不多的交集中偶然得知的,楚欲自己也不懂得专业的复建知识,正常走路还好,跑起来会犯疼,这一点仔细看她的胯骨就能得知,会有轻微的不规则晃动。

        并不是那种刻意做出扭动的姿势。

        比起楚欲那种摆在明面上的艳丽,她的走路姿态却是意外的端正。

        可惜在以前,黎恺臻并没有过多留心这些。她第一眼瞧见楚欲的衣裙,再到她上挑的眼尾,以及在灯光下好似泛着水光的唇角。因此,她觉得她艳俗。

        她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窥视楚欲那艳丽外表下到底藏着什么。

        而现在,她有时间,却没有过多的精力。

        并且,黎恺臻以前吃饭胃口并不大,但是现在,她居然吃得下一个油煎包,一个煎蛋,外加一碗白粥以及那份热腾腾的豆芽汤。

        看着空空如也的瓷碗,黎恺臻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厉害。

        ·

        黎恺臻上班的地方虽然就是个普通的快捷酒店,但是规模在这个小县城还算可以。除了平日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前台这边一个人虽然可以照料,但也有繁忙的时候。

        尤其是晚上。

        黎恺臻这个月上的是中班,最忙的时候都卡着点给到她了。

        附近有一所高中和一所中职,再远一点,还有两所高中。黎恺臻闲着无聊统计过,周末贡献最多收益量的群体居然就是这帮小屁孩。

        黎恺臻上班的时候,最喜欢盯着正对面的钟表看,只等到点就走人。

        还有半个小时到晚十一点,接班的人已经提前来打招呼了,现在吃饭去了。

        黎恺臻收拾好东西,拿着手机玩着消消乐打发时间。

        有人进来,靠在柜台,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没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黎恺臻站起身,刚想开口,外间一声闷雷,暴雨倾盆而至。

        这该死的鬼天气。

        据说久安的雷雨天气会一直持续到初秋,夏季更盛。

        男生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眨了眨眼睛,“我刚刚在你们酒店预订了一间房,你帮我看看?”说完,他将身份证摆在柜台上。

        黎恺臻淡声,“手机号多少?”

        她在电脑上操作着,低头的一瞬间,从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大致换算了一下,这男生十七岁,看起来倒是清清爽爽的,多半是在读书。可是今天是周一,难道是逃课?

        不过这也不关她什么事。

        其实一看下单的订单就知道了,但是总得按照流程走一遍。

        等了许久不见男生开口,黎恺臻抬头。

        男生双手撑在柜台上,眯起眼梢,“姐姐,我告诉你电话号码,你能不能把你的也告诉我?”

        黎恺臻,“……”

        这种情况是有的,但黎恺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年纪的小男生。

        她突然一瞬间觉得自己变得老成了,很想代替这小男生的父母给他一点爱的教育。你小小年纪大周一的书也不好好读,就跑出来?

        正在这时,外间又有人走进来。

        来人收了伞,拢了拢自己的黑色风衣外套,“还没下班?”

        ——是楚欲。

        外面在下雨,她空余的手里,有一束玫瑰花和一把伞,楚欲是特意来接她的。

        黎恺臻愣了愣,疑惑她为什么会来?开口时说的却是,“你站进来一点,别被外面的雨溅到了。”

        楚欲见她还在工作,自动地退到前台招待客人的沙发边,也没坐,就站着,垂眼轻轻瞧着自己溅上了水的绒面高跟鞋。

        也不怪黎恺臻疑惑,概因楚欲从来没有来接过她,不过也是,她并没有工作多久时日。

        黎恺臻不由得想清喉咙,连脊背都绷紧了一点。甚至于,她觉得自己此刻并不是什么酒店前台,而是在林立高楼里面对着电脑上密密麻麻数据的操盘手,一种紧张的气氛油然而升。

        黎恺臻都懒得问电话号,想直接给这个皮孩子登记了。接班的人来了。

        太好。

        她衣服都懒得换,甚至再也没分给那小男生半个眼神。拎着自己的小包包,从柜台走出,朝楚欲走过去,几乎是小跑着,“走走走,我们回家。”

        黎恺臻伸手,去接楚欲手里面的伞,指尖从楚欲的手背擦过,凉凉的,好似外间雨丝一样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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