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一栋灰白相间的豪华别墅内，明媚的阳光穿过高高的落地窗，照在餐厅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十米深的开放式厨房的琉璃台边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头上，健硕的上半身套着一件轻薄的黑色毛衣，两只有力的大手正在一块彩色砧板上切着半颗洋葱，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将切好的洋葱放进一个光亮洁净的白碟内，再将砧板伸到水池里冲洗，头也不回地问道：“这次待多久？”

        “办完事就回去。”口齿不清的答应传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餐桌前的乔慕晨，此时的面容有一丝扭曲，因为她的嘴正在奋力啃着一只滑溜溜的鲍汁鹅掌。韩冰的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意，他拧开炉灶开关，将橄榄油倒入锅中，等油热后，将一块新鲜牛扒丢了进去。

        “滋滋滋”，锅内传来油浇牛扒的声音，他用锅铲将牛扒翻了个面：“那可要比较长时间，合同是签了，后面还有很多事情，封测团队刚找了几个，下午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行，但我还想让一个人参加。”

        “谁？”

        “就是我们公司副总何青原，他对封测这块很熟悉，之前我们的封测团队一直是他管。”

        “这么说，你们公司还真是人才济济。”

        “看您说的。”乔慕晨白了他一眼，舔了一口嘴角的鲍汁，揶揄道：“哪比得上我们韩总治下，威武霸气的韩氏国际呢！”

        韩冰忽然乐了出来，这样伶牙俐齿的乔慕晨才是他喜欢到心窝的小表妹。他端着两个印着爱心的盘子走到餐桌前，将一个放在乔慕晨眼前，笑道：“会说话就多说点。”

        乔慕晨眼睛一亮，拿起餐刀，刚想对牛扒下手，手机“叮咚”一声响了。她用餐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瞄了一眼，一秒后，她捂着唇差点尖叫出来：

        “不，怎么可能？！”

        “怎么了？吃个饭都这么不得闲。”韩冰将餐巾放在桌前，拿起餐刀瞟向她。

        “海川加入了圆顶酒会！”

        “嗯？什么意思？”韩冰顿住了手，距离他们上次参加圆顶酒会才过去十来天。

        乔慕晨立刻将三人群里的图片递到对面，韩冰眉毛一挑，疑惑道：“假的吧？”

        “不可能。”嘴里这么说，乔慕晨心里还是十分忐忑，她点开语音键，劈头盖脸地问了几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程海川的语音回复。

        韩冰也听到了手机喇叭里传来的兴奋声音，他说有贵人相助，赠送了永久会员，刚刚完成入会手续。

        韩冰垂下头吃了一口鲜嫩的牛肉，却味同嚼蜡。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拿到，他凭什么？

        除非——

        “哐当！”韩冰丢下餐刀，猛地站起身，双眼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撼。

        “——你怎么了？”乔慕晨接连在群里发了好几个大红包，满眼笑意地抬起头，对着韩冰傲娇道：“我早说了，别小瞧他。”

        韩冰没有理会乔慕晨的揶揄，走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再回来时，他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没道理的。”

        “什么没道理？”

        “没什么。”韩冰摩挲着指腹上的老茧，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办完圆顶酒会的入会手续后，程海川立即带着何青原去了华东省明珠城，这里也是一座繁华绚烂，历史悠久的海边城市。

        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包厢内，他们见到了李励以及富泰科技董秘何健。

        也许是因为四人年龄相差不大，三言两语，推杯换盏间，他们就找到了共同话题。

        李励十分惊讶程海川这么年轻就加入圆顶酒会，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背景不像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也许他真的可以利用程海川在华南省的资源，快速打入市场。

        再加上，程海川带来的见面礼实在是太合乎他的心意了，他爽快地谈成了这单生意，口头上把即将落地浮云城的封测业务全权代理给了微海科技。

        他们约定好，等富泰科技董事会通过项目审批后，立刻签订意向合同。

        第二天，李励、何健做东带着程海川和何青原在明珠城玩了一整天。事情比程海川预想的要顺利许多，原定三天的行程，两天就完成了。

        程海川连夜赶回了浮云城，何青原趁此机会，回老家探亲去了。

        浮云城的深秋是人们最爱的季节，天气渐凉，十分适合出游。

        浮云塔下，一条长达两公里的枫叶大道成了游客最多的景点，地上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像是一条长长的金黄丝线地毯。

        蜻蜓小区虽然不正对浮云塔，也能在阳台上瞥见那金黄色的大道。

        客厅连接阳台的那扇门完全敞开着，mblnobleline发出轻柔的古典音乐，随着风的方向肆意流动，慵懒舒适。

        蒋微言忍不住感叹，这样宁静的生活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她特意和阿胜调班换来一个周末连休，就是想缓解下最近的紧张情绪。

        自从池亦扬告诉蒋薇言那些可怕的秘密后，她变得小心翼翼，一下班就拉着路晓彩回春知园，从来不在外面多逗留。路晓彩见她神神叨叨，笑她是得了婚前恐惧症。

        蒋薇言却是有苦难言，只能嘻嘻哈哈地，将这件事哄瞒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阳台走回客厅，在深蓝色的天鹅绒沙发上躺靠下来，将一件浅灰色的羊毛披肩搭在身上，拿起茶几上的《三体》第一部，翻开扉页，上面显现着作者亲笔签名，日期2014年11月。

        这时，门铃响了：“叮咚！”

        蒋微言坐直身体，将注意力放到门口。确定是门铃声后，她用遥控器将音箱声音调到最小，再穿上拖鞋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穿着白色紧身针织连衣裙，手里拖着一个超大行李箱的乔慕晨。

        两人同时露出了诧异错愕的表情，乔慕晨晃了晃行李箱拉杆，毫无惧色地先开了口：“我刚出差回来，找海川有急事。”

        蒋薇言挤出了一丝笑容，低声道：“你先进来坐吧，我去叫他出来。”

        蒋微言给她倒了一杯水，转身走到书房门前，脸色苍白地敲响了门。

        程海川手指灵活地在数字键盘上敲下了自己的生日，回车后，主页面直接进入了个人账户。

        这是父母以他的名字开的那张黑金卡，他的手指移到鼠标上，稍微停顿了两秒才点下“余额查询”，页面闪电地显示了一串长长的数字。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的眼里依旧闪过了一道惊诧的光。他紧锁着眉头，手指放在下巴上摩挲着，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几分钟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个关于蒋微言的决定。

        他靠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搁在脑后，看向书桌上的合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还有60天。

        敲门声响起，程海川眯了眯眼睛，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打开门便将对方扯到身前，压在了墙上，手指勾着她的下巴，戏谑道：“怎么，想我了？”

        蒋微言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程海川将脸探过去，嘴唇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时，听到身下的人说了一句：“外面有人找你。”

        程海川抬起茫然的脸，什么人会来家里找他，再一看蒋薇言充满酸意的眼神，瞬间猜出了来人。

        他站直身体，拉着蒋微言的手，说道：“走，一起去。”

        客厅里，贴满五彩缤纷贴纸的行李箱立在一角，身材窈窕的乔慕晨背对着他们站在音响旁，用白皙的指尖感受音响低调奢华的线条和触感。

        乔慕晨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几天没见，思念之情毫不避讳地在她的眼里流动：“海川，我是来跟你汇报项目的事情，很重要，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

        程海川站着没动，手心紧握着蒋微言的手，声音却焦急了几分：“项目怎么了？”

        “我单独跟你说吧，有点机密。”话是对程海川说的，但眼睛却看向了蒋微言。

        蒋微言抽出了手，转身走到沙发旁，拾起了披肩和书：“你们聊，我先回房。”

        “微言——！”程海川的手扑了空，任由她走进了客房，锁上了门。

        他转过身，走向乔慕晨：“你有公事谈，提前给我打电话嘛，我去公司就行了，干嘛到家里找我？”

        “你们同居了？”乔慕晨咬了咬唇，固执地不让眼泪落下来。

        程海川皱了皱眉，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给乔慕晨的纸杯里加了一点热水：“坐吧，项目到底怎么了？”

        乔慕晨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你先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乔慕晨直视着他，忽然害怕听到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她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没什么，还是聊工作吧。”

        程海川静静看着她，没有催促。

        几秒种后，乔慕晨睁开眼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龙城那边，书面合同签好了，招投标书面报告已经提交了，保证金也退回到我们的账户了，后续我们按照合同将生产线运到基地。封测团队，我和青原也做了最终确定。”

        “嗯。”程海川疑惑地看着乔慕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这不都挺顺利的，到底项目还有什么问题。

        乔慕晨却顿住了嘴，没再开口。

        程海川给她的杯子加了一点热水，焦躁地开口：“然后呢？”

        乔慕晨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零星未干的泪渍，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在这里。”

        “叩、叩！”两下，却震得程海川热血沸腾，但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明年南云区政府，可能会有大动作……”受到蒋薇言的影响，乔慕晨原本高昂的情绪变得低落了许多，这么大的消息从她口中出来，就像是明天有个新电影要放一样，毫无激情。

        但这个消息对程海川不同，听到“南云区政府”这几个字，他眉头一挑，眼底的兴奋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你爸说的？”

        乔慕晨缓缓地点了点头。

        程海川倏然起身，快步走到阳台上，又走回乔慕晨身边看了她一眼，随后在客厅来回地踱步，浑身透露着急不可耐的兴奋感。

        “我明白了，早前我听说这里要成立高新产业基地，以为是空穴来风。可是，联想下最近很多外地的科技大佬频频来浮云考察……其实从圆顶酒会就看得出来，他们一定是闻到风声了。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一定要入驻！而且要第一期！要核心区域！”

        乔慕晨忽然被程海川激昂振奋的声音影响了，她的目光再次燃起了光芒，大脑也快速转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做？”

        “不急，我先去探听下具体时间，好有准备。这样，我们三个人晚上碰个头。你刚回来，先回去休息一下。”程海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我们还有许多仗要打，你要顾好身体。”

        作为一个团队指挥，程海川有绝对的领导力。

        可偏偏是这样优秀的男人，却不属于自己。

        乔慕晨站起身，叹了口气：“好，我先回去。晚上见。”

        她托着行李箱，走向门口。程海川跟到走廊上，帮她按了下行电梯键，电梯到了，他刚要走进去，就被对方按在胸前的手指拦住了：

        “不用送了，我需要的是你带我去圆顶酒会，你说过，我适合并肩作战。”

        电梯门很快合上了，程海川快速将一句话塞进了狭窄的门缝：“路上小心。”

        回到家里后，程海川站在阳台，双目凛冽，陷入了静静的思考，直到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详细计划，这才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得到了最终的明确答案。

        浮云政府响应国家战略，加速发展高科技并快速实现产业化，准备于明年二月公布，在南云区郊区成立一个二十平方公里的高新产业园区。

        这对于初出茅庐的微海科技来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微海科技不再依附其他大型公司，他要独立完成入驻产业园区核心区域的计划。

        思考完全盘计划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程海川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客卧，那道门纹丝不动，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他喝了一大口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垂着头敲响了客卧的门。

        没有回应。

        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把手，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客卧里，泛着丝丝凉意。

        一道瘦弱修长的背影横躺在贵妃椅上，如泼墨般的长发顺着靠背，垂直落下，随风轻轻飘扬着。

        羊毛披肩将她大半个身体遮盖住，唯独是一双雪白的脚踝，暴露在窗外洒进的金色阳光下。

        这一幕生生刺激了程海川的眼睛。

        她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也像是隔绝了尘世，和她想要的爱情一样，沾不得一丝灰尘。

        程海川鼓起勇气，靠近了几步，轻声唤道：“微言……”

        依旧没有回应。

        “微言，你如果没睡着，我有话要说。”程海川走到贵妃椅前，单膝跪了下来。

        蒋微言终于动了动，她翻了个身，将身体侧向了程海川，清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说。”

        冰凉的眼神如一把利剑，将程海川的心割裂了一道口子，他咽了咽口水，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摩挲：“慕晨刚从龙城出差回来，有重要事情汇报，所以一下飞机就急匆匆到我这里了。”

        “唔。”蒋薇言垂下了眼眸，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微言，龙城那边的事情，她都是独自处理了。现在浮云也会马上有新项目，而且是大项目，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蒋微言冰凉的手不断汲取着程海川滚烫的体温，她的心蓦然软了下来：“我哪有生气……”

        “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程海川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心有余悸地轻轻吻了几下。

        单膝跪地的他，像极了一只需要主人安慰的宠物。

        蒋微言抽出手，淡淡地笑了笑：“好了，起来吧。”

        “不，还要抱一会。”他将她揽入怀中，眼睛看向了窗外。

        蒋薇言十分敏感脆弱，程海川既高兴她的患得患失，又害怕她的若即若离。

        吃完晚饭，程海川出门了，蒋薇言原本是想回春知园的，却被程海川强烈要求留在这里等他。

        蒋薇言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电视，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号码。

        她心里咯噔一下。

        “喂。”蒋薇言快速接了起来，耳边传来一阵阵像是海浪拍打的声音。

        对方停了好几秒，才开口道：“是我。”

        “池亦扬，你在哪？”她急切地问道。

        “不在国内。”

        蒋薇言知道他不方便说地址，咬着唇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倒是你，一定注意安全。”

        “我会的。”池亦扬声音很低，他顿了顿，又喊了一声：“微言——”

        “嗯？”

        “我好想你。”

        话音刚落，“嘟嘟嘟嘟”电话挂断了。蒋薇言还没来及回应，对方便如深海风暴里来回摇晃的小帆船，霎时间消失不见。

        她紧拽着手机，紧张不已。

        池亦扬到底怎么了。

        灿烂刺目的阳光下，池亦扬迅速将手机往海里一扔，看向沙滩上一前一后向他走来，穿着五彩斑斓度假风短衫的两个男人。

        尤其是后面的那个男人。

        池亦扬双唇紧抿，一股凶狠与凌厉的光蓦地漫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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