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普通人

1939年10月柏林

        茫然地翻着身，凯瑟琳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眠

        心头压着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太多事情盘踞在她的心头，怎能轻易化解呢

        细数着她来到柏林之后发生的一切，直到婚礼前夕的这一切

        在那个迎接元首的晚宴上遇见他，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碰到了错误的人

        这段恋情是如此的刻骨铭心，让她在分离之后还能为之而牵动

        奥托的那瓶香水，他的新欢，公园里的相遇，雨夜的会面

        他就像一个影子，始终跟随在她左右

        就连她婚礼的前夜，也免不得提到他的名字

        她不知道这段婚姻能否让她完完全全地将他从自己心中放下，但好歹算是个新的开始

        约亨，一个崭新的篇章

        眼角突然湿润起来，她忍不住拿过一旁的一个丝绸抱枕抱在胸前

        面颊紧紧贴着它的缎面，她将自己的低声抽噎掩盖的很好

        如今他人在哪里，又会去何方，她一概不知

        她不需要知道，也不必知道

        她又是他的谁呢，他的去留自不需要她的批准

        原以为自己已经将思绪整理的很好，可在这让她分外感伤的夜晚，曾经的那些心悸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她的心头，再也把控不住

        他柔软的杂乱金发，海一般的蓝眼，□□的鼻梁骨，修长的手指

        他的吻，他的触碰，他的律动

        只是想到这些，都让她的身体有了些许反应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侧过身子，让肢体上的动作强势地割断脑中的翩翩思绪

        看着窗外那轮隐在云中的月亮，她还是无法使自己入眠

        再一次任命地闭上眼睛，她却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

        就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却又像是人的声音

        “卡特”

        是约亨的声音！

        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她急急抹了抹自己的眼眶，蹬上拖鞋，披上薄纱睡袍，就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约亨你来做什么”，她低头看向下方的花园，眼中满是惊惧，“你这样被人看到可怎么办”

        只见约阿希姆穿着一套旧礼服，站在灌木丛里，晶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上方的她

        她一双妙目急急扫过他周围那个空荡荡的花园，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和可能的踪迹

        “快走啊，我们是不能见面的”，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举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庞，向后退了一步，“不然会招致不幸的”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迷信更加重要”，他的言语中充满定力，仿佛丝毫不害怕老祖宗们遵守了千百年的规矩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啊”，她还是一脸紧张，努力压低自己的声线，生怕将其他人吵醒

        “明天就来不及了，必须是现在”，他并不想放过她

        “那你说吧，什么事”，任命地放下自己遮住脸庞的手，她双手握着栏杆，探出身子看着他

        “你先下来”

        “可我会被侍女长发现的”，她紧张地回头看了眼自己紧闭的房门，“你要我怎么下来？跳下来吗？”，她秀眉一挑，反讽地问了句

        “嗯”

        “跳？”，虽然她的房间不高，在二楼，可这高度还是让她忍不住心惊

        “嗯”

        “约亨你在想什么啊，这可是…”

        “我会接住你的”，张开双臂，他微笑着，“相信我”

        内心的理智叫嚣着让她重新回到床上去歇息，可那股应运而生的感性却愈演愈烈

        紧了紧外袍的扎带，她小心翼翼地把住了围栏，让一条腿跨到了围栏外

        扑面而来的晚间凉风和突然失去的支撑感让她内心猛地一跳

        “不用怕，我会接住你的”，他高高举起的双臂几乎就要触碰到她外袍的一角了

        将第二条腿也跨到了栏杆外，她的双臂挺直，死死握住了栏杆

        回过头去，她紧咬着下唇，直直看着身下的他，“那我跳了”

        “嗯”

        猛地吐出一口气，她同时松开了双臂

        急速的下坠感让她几乎惊呼出声，可这距离却又让她正好在快要把持不住时落入了他的怀抱

        她稳当地站起身来，却一把拉过了他的手，“小心别被人看见了”

        牵着他快速跑到了花园里，植被筑起的高墙让他们的身影被完全掩盖住了

        “说吧，什么事”，她撩起长袍，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抬起头来看着身前的他

        月亮恰到好处地从云层里探出头，慷慨地降下它的光芒

        叶片上反射着点点星光，就仿佛一场由萤火虫编织而成的幻梦，童话中的场景

        远处喷泉池中的汩汩流水声清晰可闻，它规律而低沉的音色就像一只温柔到足以抚平一切的大手，消灭了两人心中一切的躁念

        “卡特，有些话，我必须在今晚就和你说”，他有些紧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紫色丝绒盒子，单膝下跪在了她面前

        “约亨你…”，她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惊呼，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前的他

        “我们都知道，明天只是一场仪式，一场给他们所有人看的仪式，所以我不想辜负了你…”，他双手捏着盒子的盖子，将它打了开，“我想让你知道，这一切不仅仅是一个过场”

        那枚绿宝石戒指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着夺目的光彩，像一泉汲取世间万物而成的魔井，蕴藏着世人无法捉摸的曼妙

        “约亨你不必这样的”，她哽咽着握住了他高高举起的手，可他就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今晚不以家族和任何人的名义，只是属于两个普通人的婚礼”，他看着她眼角晶莹的泪珠，继续说道，“所以，你，凯瑟琳，愿意嫁给我，约阿希姆吗？”

        “我愿意”，还没等他的话音在晚风中消散，她就等不及吐出了这三个字

        将自己的无名指穿过那枚戒指，感受着宝石和金属紧贴自己肌肤的凉意，她扑进了他的怀抱

        “我爱你约亨，我爱你”，她抱住他的脖子，低声抽噎起来，“死亡都无法使我们分开”

        “傻子”，他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在她耳边呢喃道，“我们会一起变老的”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月下，林间，喷泉旁，像两尊雕像一般沉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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