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我是齐奇啊。”

        年轻人眨眨眼，理直气壮到令梁柏苏产生自我怀疑，不认识“奇奇“属实是一桩天大的罪过。

        梁柏苏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此人不可能有什么危险指数了，他耐心地化身幼儿园老师，循循善诱道：“请问你找哪位呢？”

        “噢噢噢，我找思亦哥，我是他……额，朋友……”话锋一转，他继续自言自语，“你们这儿怎么连个门牌都没有，我研究半天也不知道哪间才是他家。”

        真够自来熟的，梁柏苏有些无语，伸出一根手指引导眼前这位小朋友看向他背后701这三个清晰无比的数字：“或许你可以将目光往下放一点呢。”

        男生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尴尬一笑，“哈哈，我怎么没看到，原来门牌的位置不是固定的哦。”

        “你真的是赵思亦的朋友没错？”不怪梁柏苏谨慎，实在是以他有限几次和赵思亦的接触，这位天真的有些过头的小朋友真不大像是他邻居的交友类型，“话说我们这边没有门禁卡好像进不来吧？”

        连续两个问题，齐奇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敢情这位看着和蔼可亲的帅哥把他当贼人了，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朋友……哎，”他有些语无伦次，“我和思亦哥是朋友没错的，我本来在楼下边等他边逗狗玩来着，结果养狗的奶奶说看我冷，好心帮我刷卡让我进来等人，我真的不是坏人！”

        梁柏苏这才注意到他的打扮，在初冬时节穿着一条九分裤配单薄的板鞋，难怪热心肠的奶奶会觉得他冷，他刚想开口让对方不用紧张，电梯门再次开启，小朋友仿佛见到亲人一般抛下梁柏苏迅速粘了过去，嘴上嚷嚷说：“思亦哥你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他要被当成坏人抓起来了！虽然被帅哥审问好像也不是太糟糕的体验就是说。

        赵思亦一身休闲装，看到梁柏苏和齐奇一块站在走廊上愣了下，无视咋咋呼呼的齐奇，和梁柏苏点了个头算打招呼，梁柏苏回了他一个微笑，既然是熟人无误，便没有继续站在这儿妨碍人家的道理，其实刚刚那出对话在他的认知里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多管闲事了。

        回屋前齐奇像是已经忘记刚刚差点被当做可疑分子的耻辱，热情地冲梁柏苏喊了句“帅哥拜拜”，梁柏苏觉得好笑，这小朋友真是个妙人，最后是赵思亦受不了了强行把忙着社交的齐奇拖回了自己房间。

        想到齐奇刚刚丢人现眼的傻样，以及在他到家前这傻子多半已经在新邻居面前丢过更多的人，赵思亦就觉得头疼。

        说来蛮不可思议的，在赵思亦辞职后，他竟然和曾经的追求者齐奇成为了朋友，不带任何目的的那种纯朋友，虽然他完全是被动的。

        赵思亦其人，潇洒，随性，又带着点不明显的冷漠，有很强的边界感。他不亏待自己，爱玩是真的，可也够不上渣的标准，因为人开始就跟你说清楚了，走/肾不走心，pao友就是pao友，各取所需而已，不可能上升为朋友，恋人就更别想了。

        符合大众标准的男女爱情尚且都是物以稀为贵，更别指望这等好事能降临在他这么一个运气向来不怎么好的“非主流“人士身上。

        是以赵思亦行走江湖多年，身边亲近的也就包括邵腾在内的几个臭直男，追溯一番全是读书时期留下的损友，齐奇竟然能在被他无情拒绝后占据一个可贵的朋友名额，实属奇迹发生，梁柏苏评价他为妙人，别说还挺歪打正着。

        “思亦哥，我都说了要来你家温居，你咋还跑出去健身呢？”

        齐奇一进屋便抱怨道，不过你看他表情就知道，压根没生气。这一下午，先有可爱的小狗作陪，接着受到好心奶奶的关爱，最后还和长得像明星的大帅哥搭上了话，过去一周都没这短短一小时精彩，齐奇心里美着呢！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你吃饱了撑的真的会来啊这位同学，而且我明明驳回你的提议了好嘛。”

        又不是自己买的房子，有什么好温居的，不嫌磕碜。

        赵思亦念叨完发现自己有些口渴，经过客厅时不怎么讲究地将挡道的纸箱随意踢开，他搬进来两个多礼拜了，还剩最后两只箱子没拆。

        赵思亦最后去了一家主营医疗器械的公司入职，刚换工作事情有点多，通常他是发现缺什么才会去找相应的箱子整理，说白了还是懒。

        “思亦哥，我不想喝白开水，我想喝可乐，有冰的更好。”

        将待客礼数抛诸脑后的赵思亦怡然自得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讥笑道：“真把自己当客人了，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切个水果拼盘？”

        “倒也不是……不用了，不麻烦您了，渴着挺好，我这人耐渴。”

        小半年的职场生活不是白干的，齐奇终于有眼力见了，虽然量不是很足。

        我看你是饥/渴！赵思亦心说。

        “怪冷的天喝什么冰的……自己去冰箱里找，我不记得我买没买可乐了。”

        “我现在已经不饥/渴了好不，虽然你拒绝我了，可你也让我看到了希望，长得好人品好的优质男人原来是真实存在的，为了好好迎接他的到来，我得从现在起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赵思亦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把腹诽说出了声，当然这不重要，他比较担心的是齐奇对自己的误解会不会将他带入歧途？残存的良知让赵思亦放弃给齐奇的美好愿景泼上冷水，毕竟，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哥，你冰箱里没有可乐只有啤酒。”

        “那就喝啤酒，我才搬进来多久，冰箱不是空的就该被表扬了，屁话那么多。”

        除了啤酒和孤零零的两个鸡蛋，和空的有啥区别啊？这话齐奇没敢说，但他开口却依旧在作死：“我又想喝白开水了。”

        赵思亦扪心自问，他又不缺朋友，为什么要在美好的周末容忍这个提溜着一簇狗尾巴花就好意思说来给他温居的人？这次赵思亦直接问出口了，在齐奇喝完水想要跟他讨论晚饭吃什么的时候。

        “这怎么是狗尾巴花，这是鸢尾，我特地让花店老板娘挑的适合作为乔迁礼物的花篮！”

        齐奇瞪大眼睛，仿佛比被同事栽赃差点背黑锅那天都要委屈，赵思亦笑得亲切：“弟弟，别侮辱花篮两个字了，你从咱们小区楼下随便掐两朵花都比你手上那束看着豪华，当然，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是需要坚决抵制的。”

        “我还特地加了两块钱用的高级包装纸呢！“齐奇不服气地辩白道，想是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又弱弱地补充了句：“这个月工资还没发，思亦哥体恤一下我们被压榨得最多回报最低的职场新苗苗呗。”

        眼见齐奇确实有点小伤心，赵思亦这才放过他：“逗你玩呢，火锅吃不吃？”

        “吃！”

        严重怀疑温居是假，齐奇今天就是成心来骗吃骗喝的，算了，好不容易理顺手头的工作，犒劳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赵思亦自我安慰，多出来的拖油瓶，权当听完相声解闷的犒赏了。

        租的房子就那么回事，参观不出什么名堂，还是吃饭比较有诱惑力，赵思亦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换了件厚实的外套，瞥一眼裸着脚脖子的齐奇，由衷发出一句感叹：“还挺抗冻。”

        齐奇听完顿时来劲，跟在他身后叨叨：“我真不是故意秀腿的，要怪就怪爹娘赐予的卓越身材，老买不到合适的裤子我也犯愁啊！”

        赵思亦不客气地给他脑门一个栗子，顺手关上门：“你他妈就比我高三公分显摆个屁！”

        回过头差点被齐奇一脸花痴的表情吓退半步，始作俑者留着隐形哈喇子说：“思亦哥你说脏话的时候真的好有魅力啊！”

        赵思亦不理会他发/骚，专心致志锁门，又听他说：“其实我最后含泪放弃你也有这三公分的缘故，个人不太能接受矮攻的……”

        这就不是一点点欠揍了。

        “给我闭嘴，要不要给你个喇叭，你好向我们小区宣传一下你的偏好？”

        说完赵思亦下意识张望了下对门，幸好那位看上去一脸正派的邻居此刻不在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可不愿暴露自己的性向让自己难堪。虽然梁柏苏看上去像是包容度特别高的那类人，可是很奇怪，想到如果预设了立场看上去像是不会在意的人，知道真相后但凡表现出一丁点的厌恶，赵思亦都会有点不舒服，倒不是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这出虚构的、却符合常态的现实会让他觉得本来也没什么劲的生活更没劲了。

        “整个小区就不必啦，如果你对门的那位帅哥也是同道中人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下，只是凭我的经验，这位多半是个直的……哎呀！”

        齐奇忽然扯了一嗓子，幸好赵思亦手够稳钥匙才没掉地上：“你们这栋楼的帅哥密度有点高得不可思议了，贵果然有贵的道理，我也好想搬到你们小区！”

        “努力吧，职场新苗苗。”

        留下这句不带感情的鼓励，被夸的人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前走，按电梯的时候想起他似乎说过要请邻居吃饭来着，前两周不是忙工作就是忙着收拾新屋，差点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他可不想做只会挂空头支票的失信人员，请客的事得尽快安排上了，要不也请他吃火锅得了，遇事不决选火锅，赵思亦对自己的决策相当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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