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死木死
韦之凤一个避闪不及，被从后闪来的小绿人刺了一剑，手臂处登时鲜血淋漓。
“师兄——”杨诗献勉力将身前的敌人斩开，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徐水容顶上，自己退到后面查看韦之凤的情况。
韦之凤本来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剑直接让他的手臂半天也没能再抬起来。杨诗献单膝跪在他身侧，想碰又不敢碰他的手臂，只能先问：“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师姐——”师扬的吼声在打斗声中勉强能够分辨，“你要不带着韦师兄先下去，这里我们撑着。”
杨诗献看着摆在自己眼前那条血肉模糊的臂膀，对韦之凤恳切说道：“师兄……”
韦之凤也不再过多强求，在周围人的掩护和杨诗献的搀扶下，退到了较为安全的后方休养生息。他没有让杨诗献帮忙包扎，而是自己把伤口周围的衣服都扯掉，确保不和伤口混在一起，随后吞了几颗丹药，静静地调息。
“师祖那里，还不知道要进行到几时。”杨诗献听韦之凤的话，没有凑上去帮忙，而是坐在原地平息，眼睛却依旧注视着不远处的战场。
“师祖有分寸。”韦之凤嘴上宽慰道。
杨诗献依旧神色紧张。
“那什么——少侠！快过来看看，她好像快不行了！”阿明生一边扶着怀里的姜明鹤，一边朝韦之凤这边呼救。
他们赶紧过去，只一眼就明白姜明鹤此时的状况已然命悬。
“补气回血的丹药喂她吃过了吗？”
“先前徐水容好像给她吃过一粒丹药，应该就是补气回血的。”
“那……”杨诗献也有点无措，慌忙之中想到一个不大靠谱的答案，但还是说了，“那不死木呢，实在不行拿出来试试？你们找到了吗？”
“我试过了，她不吃。”
“不吃？”杨诗献皱眉，“你将她扶正，我给她度点灵气试试。”
“不用。”
三人寻声过去，发现一旁被他们忽略的夙愿此时已经睁开了眼，正支着上半身努力地坐起来。
“她不会死的。等这一阵熬过去，她就会醒了。”
韦之凤看到夙愿这副模样，连忙前去搭把手，把她扶起来。
“都这样了，还没事？”阿明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本来不会这样的，这还是因为你，喂了她一片不死木。”
“我？”阿明生难以置信，“我这好心好意大慈大悲切了一块给她，那可是不死木不死木！我续命的东西！”
“你续的是命。”夙愿慢慢走到姜明鹤身边，低下头侧耳听她到底在呢喃些什么，“她续的可不是。”
“那、那是什么？”阿明生声音小下去。
夙愿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稍后她醒来，你可以自己问问她。”
阿明生被那一笑定在原地，僵硬地转头看了看旁边韦之凤和杨诗献的脸色，发现他们的目光也还在夙愿的脸上没收回来，就知道不只是自己觉得夙愿这一笑有些不寻常。
他几乎没怎么见过夙愿笑，少数的几次都出现在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进行质问时，回想起来只能重临那时窒息的气氛，而丝毫不觉得美人笑颜赏心悦目。
而今这一笑，小动作颇多，目光灵动，眉眼舒展。虽不至于和先前的有太大区别，但确实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神情状态判若两人。
还有方才她和自己说话的语气——阿明生又反复在心里回想了几遍——也很不对劲，很温和。而夙愿平时说话几乎没有除了疑惑之外的任何情感流露，总是硬邦邦的，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像方才那样的问题，若按照她之前一贯的处理方式，大概阿明生会受到一个没什么感情眼神以及沉默。可夙愿这次居然回复他了，虽然依旧嫌麻烦没有解答，但是这方式如此迂回友善，实在诡异。
阿明生和韦、杨二人对视一眼，开口想对夙愿说什么，却见她拿出了一块小石头，对着那块石头开始说话：
“殷宋，我们可以动身去黄昏国了。”
杨诗献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师祖的真名叫做“yinsong”？是哪两个字？
韦之凤：怎直呼师祖名讳？
阿明生：为什么要去黄昏国？！
夙愿放下石头，看向战局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像是从一场巨大的美梦中醒来，兴奋被慢慢冲淡，最后留下的一点恬静和安详。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对面谁输谁赢，只是任性地提出要走了的要求。
三人默默不发问，只也跟着移动目光。
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两位对局面的控制有多少，也好奇，殷宋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全身而退。
正这样想着，下一刻，前方爆出红光。
起火了！？
闲在一旁的四人除夙愿外猛地起立，紧张地注目着那处。
火应该是殷宋和句芒那边来的，约莫是什么术法，放出来的火又凶又急，炸开来时那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一边打得正欢的修士和小绿人统统被这一下震住，面对着熊熊烈火只能选择先停下打斗各自退开保命。
火势在蔓延，地面上本就不多的植物被猩红的火舌席卷，一点点消失。阿润生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得愣了愣，随后猛然想起不死木还在火中。
凡火应当伤不了不死木，可眼前这两人弄出来的这火，色泽明艳，橙黄向赤红由外而内渐变，张牙舞爪地恣意于夜空中，照亮了半边天。
——太阳真火！
“所有人，给我护住那个坑！”阿润生歇斯底里，“不死木——不死木在里面！”
小绿人们一开始听见指令，冲了一段，半路冷静下来，因为扑面而来的真火灼得脸热，可以想见若是身处其中会是何等惨烈。
不死木，青竹君没有了，其他的白兰君、红梅君、秋菊君还有，大不了投靠他们便是，没有必要为此一处拼上性命，得不偿失。
所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选择止步不前。
阿润生看不清火中的情况，急得火急火燎，疼得肝胆俱裂。身边人现在都已经不听话，若是不死木真的毁了，说不定这些昔日奴仆还会反过来迫害他，而自己也……
万不可让那样的事发生，当今之计，唯有——
“仙子——”阿明生向着火大喊，“不死木，求求您、求求您！”
句芒迟迟没有出现，殷宋却是先从另一头出来了。
“师祖——”杨诗献最先注意到火光中隐现出的身影，着急忙慌地凑近，“师祖您怎么样？”
殷宋走到清凉处，重重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无碍。”
杨诗献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没有发现剑伤，只是左手的小臂的衣袖不见了，看样子是被火燎的，皮肤上还有一片红肿，触目惊心。
她心中一沉，呢喃出声：“师祖……”殷宋没有回她，径直向夙愿那处走去。
“好些了吗？“
夙愿点点头，也注意到了他左手上的那块伤口，眼神锁定不放，眉头皱起，当下却没有多说。
“其他人也没事吧？”
“都是些小伤，无性命之忧。只有姜师妹，现在还没醒过来。”韦之凤答道。
“不死木都在？”
“都在！”阿明生拍拍自己的胸脯，邦邦响。
竹园的护卫此时再没有心思来捉拿他们，阿润生也不再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一眼，那些人都紧盯着这片火，或者说紧张着这片火中生死难料的不死木。
殷宋把手递给夙愿，将她拉起来，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不息的焰火，轻轻说道：“走吧，去黄昏国。”
·
“仙子！”阿润生在句芒出现之后第一个迎了上去，“仙子，不死木可还安好？”
句芒理了理衣服，回到了之前冷冰冰的模样，没有理他。
阿润生察觉自己失礼，连忙补上：“仙子，您可还好？”
句芒总算看他一眼，却吐出了三个字：“烧完了。”
阿润生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作揖的动作凝滞住，一时间忘记动弹。
句芒没有管他如何，径直往回去。
旁边的小绿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儿，供句芒向外走。在刚刚的打斗中，她身上虽没有挂彩，但是衣服也被火燎到了，边角有些蜷起。脚踝那里火辣辣的疼，估计也是方才没有闪避及时蹭到了一些，好在并不严重。
太阳真火毕竟是神火之一，对神都有影响，更不用说是仙了。方才好像殷宋也擦到了点地方，也不知道以他现在……
“仙子。”
阿润生的声音忽然想起，从身后靠近，语调平静。
句芒慢悠悠地转身，上下扫了他一眼，心下了然：这小子离疯不远了。
阿润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抬眼与句芒平视：“仙子，我要见君子。”
“不是和你说了吗，君子不在。”
“我要见他。”
“那你去啊，见得到算你的本事。”句芒语气轻飘飘的，脸上不带嘲讽，说出来的话却刺耳无比。
阿润生在方才的极致愤怒和悲痛后，忽然平静，这些话在他心中一丝波澜也未起。
他只是知道，自己要不死木，要仙的赏赐，要长生不死，要高高在上。
效忠仙界，为君子做事，这样才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我会把其他三位君主都叫来，请他们一起前往黄昏之国。我会让他们踏平那里，抽干黄泉。”
“届时，君子一定见我。”
句芒听了这话，颇有些惊奇，脸上却是绽出一个笑，语气寻常地反问：“哦，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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