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死之国
搏斗最终停止了，是因为又有第三波人出现，并且站在了他们这边。本来对面本事就不大行，人数一多，眼看招架不住就找机会溜了。
韦之凤他们结束之后往殷宋这边走来，一个个都累得不行。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这路数怎么这么狡猾，缠得人放不开手脚。”
“人也不少，摆脱了一个下一个又来了，真是累人……”
“就是就是……”
几位修士在相互发牢骚，韦之凤则上前叫住那位将要离开的另一拨人的头领，先是作了一揖，随后问：“敢问兄台，方才袭击我们的都是什么人？”
那人先是翻身上马，随后上下打量了韦之凤，目光又往其他修士身上溜了一圈，才说道：“你们是八荒围猎的修士？”
“是。”
“哼，又来了。”马背上的人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身旁其他的人听到这个名头也都啧啧出声。
“上次那拨人来，也害得我们出城一趟，跑来跑去烦死了。”
韦之凤有些不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他们就是一群短命鬼，黄昏之国的。那里面有很多疯子，在这块游荡，运气好就能碰上一群像你们这样的冤大头，缠上去，捞一笔。”
“不如先检查检查，身上有什么东西丢了吧。”
众人乍惊，一番检查后，发现有好几个人的荷包都不见了。
“我的银两、灵石和珠玉——”一名女修失声惊呼。
“我的串珠也不见了！”
“我的玉佩也是，就给我留了半截儿带子……”
韦之凤低头，发现自己的剑柄上光秃秃的，剑穗不见了。
他深呼吸了几下，保持风度，又问那人：“请问这是哪里？”
那人听了大笑：“你们几个从无间那里过来，竟然不知道自己来的是哪里？”
众人默默转头看向夙愿，夙愿朝殷宋眨了眨眼。
殷宋顶着目光淡淡道：
“大荒之南，不死之国。”
“你们这些修士啊，每三百年来一趟，每次不都是空手而归。君子降下的恩赐，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够分一杯羹的。”
夙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几岁了？”
那人也愣了，神情有些古怪，最后还是答：“七百四十七。”
修士们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虽然能够长生，但是并不意味着不死，普通修士的寿命也就两三百年，能力越强的修士活得会比较长，但最后也会到达圆满的。而七百多岁这个年纪，已经是人间的大能修士才可达到的高度了。
刚刚殷宋还说，这里叫做“不死之国”……
永生不死，是仙人才拥有的特权。古往今来，能够成仙的修士寥寥无几，而这里竟然生活着一群凡人，说他们乃“不死之国”！
“哥，他和你谁比较大点？”
“我。”
夙愿满意地点头，领头人看到了有点恼怒，冷哼一声就拍马而去了，临走时没好气地嘟囔：“要不是因为那群短命鬼，我才懒得理你们……”
修士们正看着那群远去的背影出神，旁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了一声试探的虚弱的男声：
“救救我……”
众人寻声过去，在满是落叶枯枝的地上找到了一位四脚朝天动弹不得的男子。
那男的外表有些狼狈，但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乍一对上这么多人的目光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笑了几下之后，弱弱发问：
“请问能不能帮忙把我扶起来，我刚刚摔了一跤，现在腰疼得动不了……”
韦之凤收回手中的剑，和几位师兄弟一起去把他扶起来。
那人喘着粗气，靠着人搀扶，勉强站直了身体。殷宋过去帮他看了看，检查后说：“只是摔得狠了些，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夙愿走到他身前问他。
“我叫……我叫阿明生，从不死之国来。”
“又一个……那你几岁了？”
“我……”那人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呢喃出声，“我今年六百四十一岁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出城玩，路上碰到了黄昏之国的人，他们抢我的东西，我和他们打了起来。然后……然后你们就出现了，又和他们打了起来……”
若是这样说，也难怪他们刚刚到达此地就遭遇袭击。
“你若是不死国的，方才怎么不叫那个人一起把你领回去，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我……我和他有点过节……我不想被他发现……”
夙愿看阿明生明显已经有点缓过来了，脸上有了其他细微生动的小表情，夹杂在痛苦中间，一阵一阵的。
“你们要进城吗？我我……我可以带你们进城。这里离不死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没有认识的人带路很难走到的。”
阿明生有些紧张地迎着夙愿的目光，半晌过去，看到她终于点了头。
他悄悄松了口气。
·
通过城门口，他们向士兵坦言是修士时，又收获了几个不屑的眼神。但好在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扬扬手就让他们进去了。
一行人顺利入城，走在街上，东看西看。
此时已经傍晚，城门口往来的人形色匆匆，手上肩上都带着一些包袱，看样子是在往家里赶。
街道两旁的房子，一路走来，变得越来越高大和精致了。城门口的那些房子大多颜色灰扑扑的，低矮破旧。而现在他们两旁的房屋高的已经能到三层了，里面亮起的灯光比先前的那些房子亮多了，照得整个空间都很敞亮。
路上走着的行人表情也都不一样了，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或者严肃沉闷的，而是变得迷醉和兴奋，路上有很多的人在追逐打闹，擦身而过的许多人身上充满着酒味儿，目光迷离。
时常有人打量他们这一行人，城门口的那些人只是稍稍瞥一两眼，而这儿的人就明目张胆很多，更有几个醉鬼眼睛黏在夙愿她们几个身上不放。
于是，殷宋把夙愿披风的帽子带上了。
终于，他们在一间四层楼高的酒楼前停下。
“咱们先歇息一晚上吧，想去哪里我明天再给你们带路。”
阿明生已经完全能够自己行走了，终于露出了些原本属于他的不正经来，眼睛黏在那间酒楼里头移不开了。
韦之凤问：“你不急着回家么？”
“我……我家离这儿还远着呢，今天肯定是到不了了。主要是我现在真的很饿了，我也很累……我刚还被打了一顿呢，真的走不动了。”
“那你和我们一起歇在这儿吗？”
“我……唉，各位修士大能，我……我方才荷包被顺走了。我相信各位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方才还救我一命，可否可否……接济我一晚上？”
“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明天后天很多天都可以的，我保证！我还可以给你们介绍不死国……”
“可是，”徐水容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也没有钱了。”
他们刚才也和黄昏国的人缠斗，身上的东西也几乎不见了，总不能把自己武器上的宝石扣下来卖掉。
阿明生愣住，脸上是藏不住的失望。
诸位修士也有些恼火，心里对那个并不了解的黄昏国人印象差到了极点。
“那什么，我有……”姜明鹤悠悠出声。
她方才没在乱局待多久，就被殷宋从乱局中带了出来，之前也被徐水容护在身后，所以东西一样都没丢，荷包里还有一些金豆子，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
大家看向她的眼神瞬间亮了，毕竟谁也不想在外头街道上凑合一宿。
阿明生再见到那一袋沉甸甸荷包之后，几乎是瞬间欢呼出声，转身就往客栈里跑，冲着伙计喊道：
“住店！”
·
一行人靠着姜明鹤的金豆子在客战中安顿下来，两人一间房。因为没有男弟子敢和殷宋一间房，所以殷宋住的是单间，夙愿和姜明鹤住一起。
姜明鹤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她很少成为人群的焦点，也很少帮助别人，面对众人的道谢，她一方面不知所措，一方面激动难耐。
夙愿叫了些小菜端上来，简单吃了，看着对面拿着筷子发呆脸红的姜明鹤，那手指敲了敲桌面。
姜明鹤回过神，“啊”了一声。
“你要和我一起去找阿明生吗？”
他们早上从昆仑出发，短短一天经过无间来到了这个闻所未闻的不死国度，确实是有很多值得梳理的。
自己方才光顾着高兴了，姜明鹤反省了一下，扒了几口饭，和夙愿一起来到殷宋的房间。
阿明生已经在里头“做客”了，殷宋陪着他一起。
“我拜托厨房那边给你煎了一副药，一会儿你记得喝完再回去歇息。”
夙愿点头，问：“韦之凤他们呢？”
“去叫其他人了，很快就到。”
阿明生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这一群面无表情的修仙人，局促得不行，很是绝望和崩溃。
他饭刚咽下喉咙，殷宋就过来敲门了，叫他饭吃好过去一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坐他对面的韦之凤已经开始收碗筷了，并应允现在就过去。
其实他很想拒绝的，但是他不敢，只能用力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
“说吧，想问什么。”
“你到底从哪里来？”
阿明生哽了一下，半晌还是乖乖答了：“黄昏之国。”
其他修士再次震惊于夙愿惊人的表情分析和测谎能力。
夙愿面色如常，继续问：“黄昏之国和不死之国，有什么区别。”
“不死之国的人长生不死，那黄昏之国的人自然就短命咯。”
“多短？”
“二十年到三十年不等，还会有更短的。”
“那你几岁？”
“我……十七。”
夙愿挑了挑眉，没什么感情地说：“那可能没过几年就死了哦。”
阿明生无语，心中默念：“打不过没钱不要动手……”
“你们和不死国的关系这么差吗？他们怎么叫你们短命鬼？”
阿明生翻了个白眼：“我们还看不起他们呢，一群老不死的……”
“我们两国关系是不咋样，经常打仗来着，互相厌恶，除了打仗基本没什么来往。”
“那你来这儿干嘛？”
“那你们来这儿干嘛！”
阿明生刚才下意识地拔高音量，过后他就后悔了，眼前这个女人可怕得很，方才一定又被她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不正常了。
夙愿倒是沉吟了片刻，又转身问殷宋：
“我们来这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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