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达云上
但是第一关过去，已经有人止步于此了。第一关十名之后的已经站到另一群人堆里，看着入选下一关的那十人隐忍着喜悦和激动站在大殿中央。
下一关的选拔也将在这大殿上开始。夙愿看到一块长相奇特的石头被人抬了上来，足足有半人高，通体乌黑，表面光滑却没有一点反光，黑的纯粹。
“昆仑灵力充沛，你们自踏上这座山开始，身体便会受到此地影响，开始自发地接受灵力浇灌，天赋越卓绝，吸纳灵力越满。凡人不知技巧，全凭先天资质，将手放在这块点灵石上，光芒强弱，资质也立现高下。”
“第十名先来，依次往前。”
被点到的那人没来得及忐忑，就被叫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僵硬地抬手按到了那块石头上。
夙愿这边的一干人目光都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块石头。变化来得并不迅速，约莫过了两三秒，那石头才在众人的瞩目下发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持续了不到五秒，便完全息了。
第十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有些急了，另一只手也赶忙按了上去，两手不自觉开始使力。石头没有变化，他又慌乱地在那上头乱摸，都快开始敲敲打打看看是不是哪里坏了。
“下一个。”
主持的那位修者面无表情地喊。
声音不大，却一下把第十名敲醒了。夙愿眼看着他脸倏而涨得通红，退回去的时候还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
回到原位上，他又后知后觉地打哆嗦，汗如雨下，嘴唇也抖个不停，散尽了血色。
第九名上前，脚步虚浮。几秒之后她得到的是一瞬还算耀眼的光芒，但也只是一瞬。
紧接着第八、七、六、五名，情况都差不多，那石头的反应是连夙愿都能看出来的不尽人意。坐在上位的几位长老神色如常，说明这样的情况实在平常，心性较差的很难有资质上佳的，这场测试，最终看的应该是前几位。
夙愿自当是备受瞩目的那一个。
从第四名这里开始，石头上的光亮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在她手上，那一阵光持续了大概十几秒，温润绵长，慢慢地亮起也慢慢地熄灭，很是漂亮。
除去已经毫无可能的六人，剩下包括夙愿在内的凡人面上神色都不显，但是气氛无端凝重起来。第四名此时也生不出什么别的丰富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后回到原位看着下一人动作。
第二名，也就是在夙愿前面的那一位，在她手下，石头的光芒持续了将近三十秒，是越来越耀眼的光，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整个大殿都仿佛忽然黯淡下来。
夙愿称奇，看她宠辱不惊地退下去，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身份，好像是哪位偏远宗亲家的女儿，平时往来几乎没见过，性子倒是很沉稳，资质也不错。
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夙愿情绪低落了几分。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有没有吸纳到灵力，因为她自己一点感觉也没。那些说是吸收了灵力之后通体舒畅的感受从未出现，倒是身子一如既往的差劲，昨晚还被灌了两碗驱寒的汤药。
若是自己资质不行，那就肯定是自己前头这位姑娘当选圣使了。
夙愿心中轻叹，最后期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然后摁到那块石头上。
五秒、十秒……等了许久，什么动静也没有。
满堂寂静中，她抬头，略过那些饱含深意的目光，直直寻到那双温润的眼，眸光闪烁，企图吐露自己的心声：
要不——你把我藏起来吧……
殷宋好像是懂了，因为夙愿看见他勾了勾唇，但是却没有说任何话，没有作任何表示，只是回望她的眼睛。
夙愿还没来得及着急，眼眶里的小水又活泼起来，动来动去地想要往下掉。她只能赶紧把抬起的头低下，避免失态。在抬起手去拭泪之前，小水已经先一步落到了那块石头上。
众人心中哗然，心想这位问心第一怎么资质差成这样，竟是一丝灵力也没有。瞧把人家都急哭了，一只手在石头上摸来摸去的，失了分寸。
夙愿是挺急的，小水最近很是不听话，前几次让她流流泪就算了，这次自作主张跑出去，掉到这块捉摸不透的石头上，万一起了什么反应，丢了怎么办。
小水虽然和她一样不知道从哪来，但是陪伴了她那么那么多混沌的岁月，早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若是失去了，肉身虽不痛，可心头空空。
在夙愿摸来摸去企图叫回小水的几秒钟之后，那石头开始发光了。
洁白莹润的光芒，缓缓从黑色的石身上透出来，好像这石头变成了空心似的，里面有一团明亮而耀眼的光团，经久地发出光亮，照得这黑色的外皮通透，可见里头跃动的不息的荧光。
夙愿怔怔的，直觉是小水干的活，因为这里头的光团扭动很像一个水球泛起波浪。
手放在上头，没来得及移开，她在某一时刻忽然感到体内有一片干涸的荒漠，曝露在这光芒之下，死气沉沉。
夙愿讶异，只觉得手掌和石头相连的地方，那层皮肉和石身之间的阻碍不复存在，纯粹的灵气汹涌而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大家在大殿上静默着，看着这位问心第一，在躁动之后冷静下来，那块石头忽然就发出光亮。接着，从指尖开始，她的全身上下开始从肌肤中透出莹莹微光。
这是什么情况？
凡人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修者，修者又各自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师父们，而他们的师父，则一脸茫然地把头转向——殷宋。
见他好好地端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不发一语，看向那位女子的目光令人难以琢磨。
压下心底的愕然，重拾端庄，修者们继续看着那一人一石，接下来作何变化。凡人们惊疑不定，但是看身边的修者无所表示，也只能按捺着继续看不说话。
夙愿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暖流从指尖淌进身体各处，让她真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灵力充沛带来的身心舒畅。眼前的实景也仿若消失了一般，她转而陷入一片黑暗，看着四周亮起的光一点一点汇聚成纯粹的海，泛起波涛，纯粹的灵力在其中呈淡金色的浓稠状，川流不息。
此情此景见所未见，但是又那么熟悉，夙愿身体各方面都很适应，那片淡金色的海会随她的意动掀起浪花，状似亲昵。
夙愿自从踏上这里，就出现了无数如此这般情况，心底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前所未有的，她开始好奇，认真思考起那个被她忽视很久的问题。
她究竟从哪来？
这片海并未存在多久。很快，夙愿就注意到，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海面上升起，向虚空中四散开去，消失不见了。
指尖不再传来暖意，灵力无法自外界汲取，海中的一切开始蒸腾，云雾缭绕着飞远去。直到那片海再也无法掀起浪花，水面平静地一点点下陷，成为一个小湖泊、一个小池塘、一个小水坑……
最后枯竭。
夙愿无言看着这一切，身体里，那种名为高兴的情绪已经无影无踪，除了窒息之外，她没有别的感觉。
自己的身体里本该容纳浩瀚的灵力，可如今空空如也。不仅没有灵力，而且留不住灵力，身体随着亮光消散，渐渐冷下去。
极致的黑暗中无感光阴的流逝，夙愿最后是被眼眶中的一阵冰凉的感觉给拉回现实的。她知道是小水回来了，刚刚在眼前的世界渐渐消失，再次睁眼，看见的是自己按在石头上的那只瘦削苍白的手。
慢慢地收回手，仔细地打量手心，除了淡淡的掌纹以外，夙愿什么也没看见。
夙愿站直，抬起头环视四周，看见的是凡人惊艳的神情和修者惊奇的脸，一张张一面面，和无数的过客重叠，人潮忽然向她扑来，想要携卷她离去。
在她见过的形形色色那么多人中，只有殷宋会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笑，温和的缱绻的，专注的安心的，只她一人的非她不可的。
仅凭这一个眼神，夙愿忽然对于他们两个出生时就认识这一点拥有了些许的实感。
我对于你不同与他人的亲密，因为我的生命中你第一个降临。
·
夙愿又被殷宋抱回去睡觉了，身后还紧接着一大堆弟子，乌泱泱地跟着。殷宋抱着夙愿在前头走着，丝毫也没觉得窘迫。
至于夙愿，就更加不知道什么是窘迫了，勾着殷宋的脖子朝后眨巴眨巴眼，回身仰头问他：“那……按辈分算，我算是他们的谁？”
殷宋分出手来把夙愿往上提了提，拍拍她的背示意别乱动，嘴上应道：“师祖。”
刚刚在大殿上，殷宋宣布了最终的圣使人选，是问心第二的那位，名字叫做姜明鹤。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又宣布收夙愿作徒弟。
吃惊是所有人都很吃惊，比起不懂昆仑规矩的凡人来说，大殿上的修者更加难以置信。但是殷宋把声音压了下去，示意他们有事稍后再议，紧接着叫夙愿回去歇会儿。
两人是顺顺利利从大殿出来了，只不过身后跟着一群满腹疑问的修者，殷宋不说他们也不敢问，但也不愿离开，列好队排排跟在身后，安静地消化这个消息。
其实这山上，本来只有殷宋这一位师祖，因为他自上山收徒以来，至今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徒弟们都仙逝了师父还活着。但徒弟们也有徒弟，过个百年，新的一代又来了，如今还在外头活动的都是小辈，为了方便，统统称殷宋叫“师祖”，以表敬意。
而因为殷宋的辈分实在太高，就算夙愿比他低了一辈，已足以让其他人叫她师祖了。
夙愿还不知道这些，在听到自己的称谓后，夸张地张开嘴，哇了一声，又问：“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师父还是哥？”
殷宋看了她一眼。
这边的夙愿很上道，兀自点点头道：“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哥，有人我就叫你师父，这样行吗哥？”
轻笑一声，殷宋反问：“你看现在有人没人？”
夙愿眉飞色舞地往后潦草看了几眼，回头装模作样道：“没有啊，哪里有人……”
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收紧，夙愿上半身被带得贴近殷宋的怀里，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乐得如此，很享受这样的温情时刻，把脸埋在殷宋的颈肩，蹭蹭，细嗅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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