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Day5“我带你走”（4）

“别啊，好好的干嘛找不痛快。”

        她重重将面团砸向盆底，“是我让你找不痛快？”

        “怎么能，当然不是啊，我这不主动来找痛快了么……”他说完就往她身上不止地蹭。

        付栎懿当下毫无兴致，“你少来这套。”

        革鸣坏笑地望她，“你不想啊？”

        付栎懿注视着面前这个与自己肌肤相贴的男人，有点难以想象他与白天公司里那个疏离冰冷的人竟然会是同一个人。明明几个小时前她都已经认为他要把自己永远隔绝在他今后的生命中了，可是天还未被墨迹染透，他却如换脸般恨不得长在你身上。

        这样的人自然会让人觉得可怕，因为你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让她看透，要不才说，这人是真的厉害。

        “想你个大头鬼。”

        “别嘴硬了。”他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开始解她围裙的带子，而围裙上细看还有一行小字，“吃饭吗？我亲自下毒。”

        在唇被封堵的最后一刻，付栎懿只来得及说一句，“你……你不吃辣炒香干了啊？”

        他步履未停，“先吃别的。”

        跟着付栎懿就这样被脏兮兮地推进了卧室。衣角残留的面粉不时会蹭到他的衬衫上，可他不管不顾，就任她斑白的眉角、指缝、臂肘一点点的贴上自己。他们就如同一起打仗的战友，沾着同一战壕里因炮弹爆炸飞溅起的泥土，有着被同一架机枪贯穿后的森森血口，生死间始终命运相连。

        付栎懿觉得自己像一块泥巴在任由他革鸣打散，揉捏，雕琢，可是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这块材料最终会被毁掉，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没有任何出色的定型，到最后一步革鸣还是会把自己毫不嫌弃地合二为一，最终变成摊位上那尊最精美的陶器。

        即便当下自己的灵魂早已决心飘零，在这一点上她也不曾有过丝毫怀疑。

        他的眸底此刻满满都是她，付栎懿想，哪怕现在的自己真的就是一道被下毒的菜肴，此时此刻的革鸣怕也甘之如饴吧。

        举箸不疑，毫不嘴软。

        这方面她的吸引力一直存在，这大概也是付栎懿唯一觉得值得安慰的地方了。

        只是这样的机会应该也不多了，甚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

        付栎懿倾身衔住他的唇，唇瓣酥麻，是他此刻已经沉溺的证明，接着她朝他的微启间呼进了一方气息。

        “想干嘛？”他俯身贴紧她。

        “我……爱你吧……”似呢喃，似低语，她把握着甜蜜下的混沌时刻，可“爱”这个字到底对他而言太深又太重。

        于是不及他作任何回答，身体已先行。他居高临下地睨她情迷中的模样，就好似她依旧是他的臣子。

        付栎懿率先抽身，有风自缝隙而入，她的心到底还是空了一块，填也填不满。

        革鸣从浴室冲凉完毕，用付栎懿的浴巾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边问道，“所以小男生到底是什么人？”

        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忘记这茬。

        “啥人也不是。”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喜欢上别人的人，是优点，更是缺点。

        她的红色浴巾此刻就系在他起伏有度的腰际，就好像她还在他的身边，“那就行。”

        适才分开时两人都汗流涔涔，紧密相贴也早已分不出谁是谁的，就如锅中的千层饼一样始终打断骨头连着筋。两人起身后革鸣选择了先去浴室洗澡，付栎懿则继续在厨房忙活着，这期间汗也眼看着退了些。现在的他已经梳洗完毕恢复干爽，付栎懿却又被火烤出了浑身大汗，所以或许从头到尾他们就不曾在一个世界。

        在他洗澡的当口付栎懿已经做好了数张烙饼，现在准备着手翻炒香干的底料。她特意在锅里加了不少干辣椒，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刻意留下点什么。油烟机被打开后，她听到自己喃喃，“革总不应该是这么没自信的人啊……”

        嘈杂声间，付栎懿也只听到了身后那人断断续续并不清晰的回复，“我是怕他们把你抢走……谁让你太好了，我害怕……”

        她继而无声地将这道菜做完，油星淬火发出的噼啪声响终是盖住了她俄而的零丁抽泣。

        革鸣其实对面食一直兴致缺缺，但是今天就着下饭菜也难得多吃了两张。

        “你这饼烙的有一手啊。”

        “好歹我也是个北方人，也是个留学生。”

        他面露认真，“不对不对，其实这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北方人不一定就会烙饼，留学生也不一定就会做饭。”

        又开始逻辑思辨，付栎懿无奈道，“是是是，您是想夸我手艺好，我心领了好了吧。”

        革鸣划拉着餐盘里剩余的酱汁道，“话说我这两天又探了探，这次调整的背后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怪不得这两天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付栎懿好奇道，“怎么不简单了？”

        “你知道一个叫胡志圆的人么？”

        付栎懿陷入沉思，“好像听说过，是不是也和董事长一开始做事的那一批老人啊？”

        好物最初是做物流起家的，转战的odm和电商是最近几年才有的事。也许是联想到当初创业不易，董事长洪国基对早期的患难兄弟们还算不薄，不论实际能力是否与职位匹配，这几位老人现如今仍在公司中身居要职，而胡志圆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大约四五年前公司成立了一家以电话销售为主要业务的子公司，还选址在了人工成本稍低的a市，胡志圆便在这时被调去担任了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从而也远离了总部所在的这些核心业务。

        “嗯，你来公司的时候他早调走了，你没见过也正常，但是最近听说他趁着这次调整又有调回来的可能，而且他和老郝好像不太对付……”

        调回来？那电话销售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年前她还在朋友圈看到他们那个分公司的人在大张旗鼓的宣传成立自有仓库和物流中心的事儿，哪有在这个节骨眼上遣回统帅的道理？

        付栎懿本能地也感知到了这次调整背后的暗潮翻涌。

        “董事长更偏重哪边？”

        “这谁知道呢？如果说私下交情的话应该差不多吧，毕竟好物是他们一起合伙做起来的，咱也没参与前期那些也不太清楚具体的那些事，就看看这次调整之后哪个部门把控着最大的盘子就知道了。反正这次调整估计老郝自己也说了不算，说的算的还是董事长。”

        听革鸣这么说付栎懿算是大概捋清楚了，这次的组织架构调整说到底是一场以总裁意志为转移的势力重组，不单是他们这些小兵小虾要清洗，连管理层都会有一次彻底的大规模洗牌。而会如此的大动干戈一定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这么做，否则免不了造成人心浮动，于正常发展中的企业百害无一利。

        “反正我那天就和老郝说了，我去任何部门都可以，但是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带着你。”革鸣把餐盘里最后的一块干辣椒也吃了下去，接着毫无意外地被刺激的咳起来，眼睛也变得赤红。

        付栎懿急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革鸣一饮而尽后望着她一脸怜惜，“怎么？被我这番言论感动的不行了？”

        付栎懿其实此时在想，如果是另外一方面自己或许会感动，但这种只是单纯将帅护兵卒的行径……

        “你说你再从部门里找几个培养培养呗，这样革总桃李满天下，多几个徒弟不是势力范围更大一点？”

        革鸣表示惊诧，“现在不说自己是万年结一个的人参果了？不说自己是天赋异禀的奇才了？”

        “我那不是胡扯呢么，厉害的人太多了，我算个啥啊……”是的，今天的她算是知道了以往的自己太过于自负，不知天高地厚的厉害，不然也不至于连个靠谱工作都找不到。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他的目光坚定到不容置喙。

        他回视他眼底那座已经耸立起的巍峨丰碑，“是是是，我知道了，这世界上除了革鸣革总，就是我了。”

        “不，你已经把我拍死在沙滩上了。”他曾经在最初带她时对她说过，他说他在公司的梦想是让她后浪推前浪，他会心甘情愿地被她拍死，并且越快越好。

        而今天看来她已经做到了是么？

        “别了革总，您还是多干几年，整个地球需要你，整个宇宙需要你。”

        “可不，我还要带你赚大钱呢！”他似是披上战甲般霞光万丈。

        付栎懿皮笑肉不笑，她对所谓的赚大钱根本无甚兴趣，转念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什么时候公布调整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平常那些大喇叭们也没有人说这件事。”

        “现在应该只有非常有限的人知道，应该是董事长授意的，担心引起混乱，因为可能也有裁员的准备，动静不小，但是估计也快了，这一两个星期吧……”

        革鸣已经点上一根烟踱步到了窗边，橘色的烟星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暗，就如一名执香静候的神祇。

        此时他是如此真实的存在在自己面前，可付栎懿仍是觉得自己不配受他眷顾，所以他的声音在她耳中听去总是清冽又飘忽，“反正到时候我去哪你去哪，这件事没得商量。大不了，我带你走。”

        如同古刹晨钟，有几个字还是可以在她的心尖重重敲响，一时间余音袅袅，响彻九霄。

        “我带你走……带你走……你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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