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指胭灰催君泪

大殿之外不断传来天崩地裂般的战斗波动。大殿之内，踏千秋面前却是空无一人，分外冷清。

        “重名重名！看见花雨落了吗？”无奈之下，踏千秋只好问重名了。

        重名的声音在踏千秋脑海中响起：“仙主，大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姐姐可能被紫流月转移了。”

        踏千秋道：“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转移了应该也不远。”

        重名想了想，道：“仙主，你不是可以闻到姐姐身上的香味吗？你试试，说不定……”

        “不行，”踏千秋摇头：“我已经试过了，我闻不到。”

        不知何时，他的嗅觉也消失了。

        现在的他就下剩味觉和听觉了。

        关键时刻，踏千秋突然想起了他赠送给花雨落的长剑玉明，道：“重名，你试试能不能感应到惑心的位置！”

        重名闻言，点头道：“行，我试试。”

        踏千秋的脑海突然安静了，接下来开始陷入一分一秒煎熬的等待之中。

        某一刻，重名的声音突然响起：“找到了！在大殿后方，那儿有一扇门可以进去！姐姐和紫流月就在里面，我们得赶快了，惑心说，紫流月在里面搞什么换血……”

        换血？！踏千秋浑身一震，顿时一剑朝大殿后方劈去！

        大殿后方有一块墙皮脆弱不堪，直接被这一剑劈烂，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通道。

        通道里面点着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

        踏千秋手执血魇一闪身便冲了进去。

        通道里面，一间屋子内，紫流月打断了施法，恶狠狠地瞪向花雨落背后的长剑：“敢坏我好事？！你找死！”

        她猛地拔出玉明，丢在地上，一抹黑气缠绕在长剑玉明上，下一刻，里面藏着的惑心被绑了出来。

        “哼！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水仙花精灵！”

        紫流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靠近桌上的油灯，点燃后扔到惑心的身上。

        “不要！”

        花雨落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椅子上的镣铐，只能眼睁睁看着明亮的符纸落到惑心身上。

        惑心自己也被黑气缠住，动弹不得。带着明火的符纸落到她身上，顿时将她浑身衣物点燃，疼得她眼泪直流。

        水仙花说来终归属于草木妖精，最碰不得明火，此刻明火一沾身，不仅仅是衣物，连同她的皮肤、骨肉都燃了起来。

        惑心的脸随着疼痛而开始剧烈的扭曲起来。

        紫流月转向花雨落，笑道：“该你了。”

        那头，重名听见惑心叫了几次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开始惨叫，慌忙说道：“仙主，惑心有危险！”

        踏千秋道：“应该是给我们传递位置的时候被发现了。”

        他说完，加速在黑暗通道里穿梭：“重名，还有多远？”

        重名道：“马上就到了，就在你面前的这扇门后面！”

        踏千秋猛地停下，一剑朝门劈去，门上应该有加固的法术，但在踏千秋的剑下微不足道，直接碎成几半。

        门破开之后，踏千秋一步踏入屋内，地上的火焰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苗，火苗下面是一堆灰烬。

        灰烬之中散发着水仙花的芳香。踏千秋没有闻到，是重名闻到了告诉他的。

        那么……踏千秋走到那堆灰烬旁边，放下血魇，双手捧起地上那堆烫手的灰烬……这应该就是惑心了。

        他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生怕出现轻微的抖动，漏下一丁点惑心的遗骨。

        重名从血魇里面出来，凝视着踏千秋手里的灰烬，两滴泪珠从他的脸上落了下去。

        “踏千秋！”紫流月长袍一挥，袖中抖出一把小刀架在花雨落的脖子上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个贱人！”

        因她长袍挥动的那一下，屋里卷起了一股轻微的风，即使很轻微，踏千秋手里的那捧灰依旧还是被吹散了，满屋子乱飘。

        重名眼睛里进了灰，使劲的揉。

        踏千秋的长发也疯魔似的飘舞起来：“紫流月！！”

        这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从喉咙里卡出来的。紫流月大震，手中的小刀颤抖得厉害，差点划到花雨落的脖子。

        踏千秋喝到：“紫流月！你放了她，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你要是杀了她，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只要花雨落脖子上的刀还在，踏千秋便不敢乱来，想到这里，紫流月如同吃了颗定心丸，笑道：“踏千秋啊踏千秋，我们俩好歹曾经夫妻一场，你为什么老是想着杀我？多伤我心呐……你就不能说一次你爱我吗？”

        踏千秋冷声道：“我与你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况且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自作多情了，放下吧！”

        “哦，原来是因为没有夫妻之实啊？”紫流月说着，便伸手去拉束在腰间的丝带，瞬间，紫色外袍滑落下来，如白玉般的肌肤显露在昏暗的油灯下。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

        她几乎放下了一切尊严、姿态，把自己剥光了，像只小羔羊一眼展露在踏千秋面前，可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踏千秋猛一挥袖，地上的衣袍又重新裹在紫流月的身上。

        紫流月愣愣的望着踏千秋，眼睛哭得红肿：“你竟然嫌弃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是我姿态没有她妩媚，还是容貌比不上她？这贱人究竟给你吃了什么甜糖软玉，我也可以啊！”

        踏千秋道：“紫流月，放下吧！”

        紫流月收起娇柔妩媚的姿态，仰天长笑：“放下？你让我放下什么？怎么放下？！十九年前，你来幽冥殿与我成婚，是为了杀我。可叹我苦等十九载，终于盼到你再临幽冥殿，却没想到也是要杀我，让花雨落登基。”

        踏千秋道：“你明知自己已经不是圣女，却仍然霸占着鬼君之位，试图蒙骗天地，蒙骗整个鬼界苍生，我此番来幽冥殿，扶持花雨落登基，是匡扶正义，拯救苍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匡扶正义，拯救苍生！”紫流月对花雨落说道：“你听见了吧花雨落？他不是为了你来的！他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你，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踏千秋皱了眉，花雨落没有说话。紫流月凑到花雨落耳边，声音丝毫不减：“花雨落，你知道十九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哈哈！你肯定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听话，任凭踏千秋玩弄了！”

        这下，踏千秋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紫流月，你快放了她！”

        是个人都看得出踏千秋急了，花雨落也猜到了什么，十九年前的事应该和她有关，八九不离十。

        紫流月笑道：“哦？要我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你自封仙脉，然后再亲我，吻我，说你爱我！我要你吃下情蛊，永生永世都成为我的人！”

        她已经疯魔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只有能收到“礼物”，她就满足了。

        花雨落含着泪，摇头道：“不要……”

        踏千秋望了望花雨落脖子上明晃晃的刀子，几乎毫无犹豫答应：“好。”

        他撅起二指，猛地在胸口点了两下，顿时浑身气势迅速消失，血魇上的血光也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仙主……”重名忍不住喊他。

        踏千秋回头，把右手递到重名面前，道：“我的指缝之间还残留着一点惑心的骨灰，你收好，如果有机会回到人界，记得给她立个衣冠冢……”

        重名闻言，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好。”

        他的右手化成水仙花的本体，用水仙花的叶子细细的去刮踏千秋的指缝，动作无比轻缓，一点一点，生怕遗漏。

        直到所有的粉末都刮下来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把惑心的骨灰收入怀中。指缝之间残留的灰末不过一个手指头大小，对重名而言，却无比珍贵。

        ……

        城门之外，正在与十万鬼军战斗的大雾弥山突然深吸一口气，道：“千机算有反应了！难道就是现在？”

        踏千秋望着重名，轻轻点头，随后转身朝紫流月走去。

        紫流月看见踏千秋终于朝自己走过来了，心中期待已久，如梦似幻的闭上眼睛，静静等待踏千秋冰凉的嘴唇触碰过来的那一刻。

        踏千秋往前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紫流月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飞快的夺过紫流月手里的刀子，反架在她的脖子上。

        紫流月还沉浸在梦幻之中，突然感觉到有个冰凉尖利之物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顿时惊醒，朝左手中看了一眼，刀子已经不见了。

        “别动！”身后那人提醒她，同时冰凉的刀子又抵近了几分。

        紫流月惶恐不已，顿时一点也不敢动了。

        那人对踏千秋道：“对不起，来晚了。”

        他突然嗅到屋子里的烟尘有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水仙花的香味，似乎明白了什么：“惑心她……”

        满屋子人，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踏千秋道：“别说了，我们出去吧，这里面闷得慌，烟尘熏得人眼睛酸。”

        说完他拾起地上的长剑，往屋外走去。

        被封了仙脉之后，他的力量如同凡人，竟连血魇都险些没能拿得起来。

        重名已经回到了血魇之中，花雨落赶紧跟上踏千秋，大雾弥山押着紫流月走在最后面。

        刚走出屋子没几步，踏千秋忽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胸前的白衣被染红一大片。

        他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里面都是绝情丹。他仰起头吞下去一大把，刚吞下去，便又和着鲜血一起吐了出来。

        算下来，一炷香时间快到了，蛇毒的效果就要消失了。而一旦失去了蛇毒的压制，诛心咒必将更加丧心病狂的反噬他。

        “师父……”花雨落连忙上前扶住他：“你……”

        “无事，”踏千秋重新倒出一把绝情丹吃下去：“走吧，该是你登基的时候了。”

        于是四个人，一个扶着一个，一个押着一个，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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