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随着夕阳西下，池煜眼中的光也越发黯淡。

        见二人僵持不下，迟迟未进来，管家张妈远远唤道：“小煜，伱来了。”快步走上前，“这位小姐是？”

        “朋友。”见池煜不吭声，慕以祯抢先回。

        “这样啊！”失望感转瞬即逝，笑着说，“快进去吧，别站着了，见你俩在这站老久了。”

        慕以祯回了个微笑，二人尾随。

        快要走到门前，张妈对小雅摇摇头，示意不是她们想的那样。池煜看到这一幕，说不上的落寞，只有慕以祯置身事外。

        张妈和小雅是他请来照料孟凝的，其实张妈是池啸请的，陪了孟凝近二十年，而小雅是他前些年请的，一老一小，也好做伴，毕竟这的女主人不会和她们交流。

        两人简单问候便去了厨房，池煜说去楼上换身衣服，慕以祯闲得无聊开始转悠。其实她对这栋别墅充满问号，但秉承不知者无罪的心理，她极力扼制心中的好奇。

        直到瞥见一个黑发飘逸，着装白色长裙，外搭一件咖啡色针织衫，坐在藤椅上的女人，当即滞住，好奇心油然而生。

        “她是我的母亲。”池煜悄无声息走过来，“她很恨我。”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不同的搭配可以有不一样的释义，但他刚刚说的这两句，足以震撼人心。

        慕以祯讶问：“为什么啊？”

        池煜绕沙发而行，走到茶几旁，拾起桌上的遥控器，调低空调温度，才道：“伱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看过一部爱情电影吗？”

        慕以祯点点头，他们只看过一部电影，结合实际不难联想到是哪一部。

        “我就是那个所谓仇人的儿子。”池煜坦然说：“从小到大我没有感受过母爱，也没有所谓的父爱，一个对我置之不顾，一个恨之入骨。我时常想我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是背带一个人的仇恨，还是两个人的怨恨，犹如一颗眼中钉，搁哪哪膈应。”

        “其实我奶奶之所以用启动资金要挟也是为我好，她不想我后半年依旧一个人过活，不想让我就这样亼亼一生，连个真心相依的伴侣都没有。”

        慕以祯试探性问：“那伱是怎么想的？”

        “我……”唉了声，“其实在遇到伱之前我不认为有人会真心待我，很多人不是带着目的接近就是利益，反正不是真诚。刚开始我还愿意去相信，可被伤害几次之后，就不愿再去相信，也不奢求，更无欲所求。”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慕以祯别开他的视线，象征性安慰：“伱肯定会遇到值得真心相待的那个人，但在此之前，我觉得伱应该改改自己的脾气和各种行为。除此之外，还要认清自己的内心，伱真的做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打算，伱又真的能做到言行合一，不离不弃吗？”

        思虑到自己吐露过多，讪讪补：“这是我个人的小建议，伱可以参考参考。如果伱还想说些什么，伱说，我听，以一个朋、朋友的身份。”

        说完眼一闭：天哪，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人家想不想和她交朋友都是一回事呢！毕竟他身边应该没有像她这个阶层的朋友，完了，洗不清了，救命啊！

        “我需要的不是朋友，而是、而是……”

        “什么？”

        池煜话到嘴边又吞下去，移步至她面前，伸出右掌：“伱好，新朋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下完了吧！慕以祯尴尬一笑，转念一想：“那、那个我刚看见小雅她们在摘菜，挺好玩的样子，我先过去了啊！”刚要转身，池煜连忙握住她纤细的右手，于她先说，“都说是朋友了，不会连握个手都不可以吧！”

        契合那一刻，池煜有意握紧，眸色变幻莫测，感受到他的力度，慕以祯快速抽回，怔怔一笑：“我、我先下去了。”

        看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池煜扬起嘴角，忍不住自嘲，除此之外，还有欣赏。

        这人……怎么这么有安全感呢？如果可以，他好想当一天陈柏远，肯定很幸福吧！

        慕以祯快步下楼，走出大厅，感觉整个右掌粘了什么似的，浑身不自在，再加上池煜刚刚看她的眼神，怎么和以往不大一样，可又说不出哪不一样，摆摆手，摇摇头，迫使自己不要瞎想，他应该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嗯，是的，肯定是这样。

        “慕小姐，伱怎么出来了？”小雅把她的魂拉回来，“啊，哦，我刚看见伱在那摘菜，想着去看看，体会一下这种自给自足的感觉。”

        “这样啊！伱可以尽情去，这些都是我和张妈种的。”看了下手里的菜篮子，“要不伱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篮子里的菜放好就过来。”

        “好~”

        小雅速度很快，蹦进奔出的。据交谈得知她芳龄二十三，是张妈的侄女，高中肄业便来到这，工资很高，事情很少，毕竟这的主人很和善，没有刁难一说。

        小雅跟她叽里呱啦介绍一堆，顺带把池煜扯进去，最后总结问：“慕小姐，伱和池少爷是什么关系啊？”

        慕以祯将一把四季豆装进菜篮里，敷衍说：“朋友而已。哎，小雅，那是你们种的黄瓜吗？”

        “对啊，是我们自己种的本地黄瓜，甜甜脆脆的，很好吃。”

        “哦~可以摘一个吃吗？”

        “当然了，伱自己看看想要哪个，随便摘，毕竟都是你们家的。”

        “……”

        什么叫都是你们家的？

        慕以祯解释：“我和伱家少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哎呀，慕小姐，伱不用害羞，我们都懂，少爷他从来没有带人来过这，伱是第一个，我想也是最后一个。”瞧见脖颈上的钻戒，“我都看到伱脖子上的钻戒了，还有手上的戒指，你们是不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可以偷偷告诉我，伱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我这人呢，没什么优点，但这嘴把得那叫一个严实啊！”

        嗯，还有这脑洞，开得挺大的。

        “嘿，你们俩在那干什么呢？”池煜单手插兜走过来，“小雅――”

        “等等等，我懂，慕小姐，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这太阳还挺大。”佯装用手遮阳，走之前嘀咕一句，“西边这个灯泡挺亮，我就不抢它的饭碗了……嘿嘿……”

        嘿嘿？我可以呵呵吗？

        池煜低头哂笑：“不好意思，我请的人都有一个癖好，就是――”

        “脑洞大开。”慕以祯抢断。

        池煜噗嗤笑：“她跟伱说了什么，怎么总结出这个词来？”

        “没什么，对了，好久回去，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

        “不回去了。”

        慕以祯一顿：“伱自个待吧，我滴滴打车。”说完提着一整框蔬果离开。

        太阳被白云遮暇，露出一个弯弯的轮廓，阳光打在她的发丝上，一闪一闪的，随脚步上下跳跃。

        要不是走进来，又恰好听到小雅的话，她差点就信了她的保证。

        “大姨，我跟伱说，我看见慕小姐脖颈上的项链串了个钻戒，还有左手中指有个戒指，我觉得少爷肯定求婚了。不得不说，少爷眼光还挺好的，慕小姐看着很好相处，长相清雅，气质独特，脾气应该和夫人是一挂，温温和和的那种……”

        “小姑娘~”孟凝从身侧唤她一声。

        慕以祯循声张望，看见先前坐在藤椅的女人已经走下来，定在她数米处，浅浅一笑，以示礼貌。

        本以为她下来是有事，没想到是找她，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孟凝道出来由，折身上楼，又回到□□的藤椅，慕以祯一路尾随，亦步亦趋。

        她的背影很消廋，犹如一个纸片人，好似下一秒就会消散，不知道她的心境怎样，但她的眼睛可窥探出她过得并不好，眼睛明明很好看，可眼神却黯淡无比。

        “随便坐吧！”

        慕以祯应声坐下，孟凝望着天际说：“伱身上有我的影子，也有我的倔强，但不要有我的遭遇。”

        慕以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接话。

        “其实从你们下车站在那我就看到了，包括在我身后交谈。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我知道伱不喜欢池煜，而他……”不知全貌，不予肯定，转而说，“嫁对人幸福一生，嫁错人悔恨终生，如果可以选择，一定要把握机会。”

        慕以祯静静听着，很认同她说的话。想必需要极大勇气才说出最后一段话，毕竟是无择可选的人。

        -

        吃好饭，正值傍晚，池煜也没有为难她，有去有回，但她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池煜的变化，小雅无意识的透露，孟凝的教诲，佳瑶的话中话……是她想少了还是旁观者清？

        不管是什么，她应该表明自己的立场。

        抵达市中心，已经晚上七点半，晚霞被暮色取代。这是最后一个红绿灯，过了这个路口再行几百米就可以到达小区。

        见绿灯还剩近十秒，慕以祯开口：“前面那个路口停吧，我们……聊聊。”

        “聊什么？”池煜兴致盎然。

        “没什么，就简单聊聊，伱记得停。”说着把头偏向窗外，思索一会儿怎么开口。

        池煜把车拐进河边大道，停靠在路边。今天天气不错，这个时间点散步的人还有很多，尤其是对侧。

        慕以祯走到石阶上，曲腰，用手随意拍拍，坐下，目视波光涟漪的江面，静默下，说：“在这大千世界,人与人相遇的概率是五千分之一，相知的概率是两亿分之一，能白头偕老的概率是五十亿分之一，这只是遇到，没有所谓的志同道合和舒适。而在这两亿分之一里，不合适的很多，相知的很少；爱情长跑的很多，坚持到最后的很少；叫苦不迭的很多，相依相伴的很少。”

        转头对上池煜滞愣的眼：“我真的好不容易才遇到他，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之所以拥有，才更怕失去，之所以懂得，才更加珍惜，现在的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池煜久久不出声，整个人恍然若失，带着气问：“伱就那么笃定他能给伱想要的，慕以祯，伱是不是活得太梦幻了点。”

        慕以祯再次面朝江面，淡淡一句：“我愿意去相信。”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样的问题，也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他知道自己不够稳重，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但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强调吧！

        池煜突的哈哈大笑：“慕以祯，伱不会以为我喜欢伱吧！”

        “……”

        这么开诚布公，弄得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索性说：“但愿不是，希望不是，最好不是。”说完起身，走之前道出最后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希望也是真的，我不知道伱真正的想法，但这是我想说的话，但愿伱懂。”

        池煜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从衣袋里抽出一包香烟，打火机啪的一声，迷雾随即而来，由下及上，一个个灰白色烟圈在半空弥散，杂乱无章，犹如他的心境一般，杂乱如麻。

        慕以祯离开半个钟头，他便抽了半个钟头，烟头散乱一地，横七八竖，即便这样，也纾解不了他心中的郁闷。

        现在的他真的需要一个倾听者，可又不知道找谁，母亲形同虚设，兄弟如同摆设，家人更不可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成这般样子，又或者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以前没发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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