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蝮蛇案）

皇城内，百姓们一如既往起床活动，公主府内，隆阳手握着一把御赐的匕首，心内忐忑不安，也不知楚王此番有几成把握，她知道她与楚王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只是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形成这骑虎难下之势力。

        楚王站在内宫高台上亦在眺望远方，黑云压城城欲摧啊，他习惯性地转了转扳指，今日之后许多事情就彻底改变了。

        隆阳长公主看着身边死士，他们把她层层包围在内，她这才稍稍安心一些，就算楚王失败她有这些人保护，也可以逃出生天了，她环视众人，沉声道：“今日一战，对于你们和我都是生死之间搏命，不成功就成仁。”死士齐声喊道：“誓为主子效忠。”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隆阳也换上一件护身宝甲，她带着人马向内宫骑马过去，路上行人见了这一支队伍纷纷避让，到了皇宫外，隆阳紧张地握紧缰绳，可是奇怪的是皇宫内似乎毫无动静，把守宫门的侍卫仿佛如临大敌，隆阳心中疑惑不解，楚王人呢，他不是说在禁卫军内有心腹可以与她里应外合吗？

        就在这时，宫门开了，楚王骑马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梁晋，隆阳还未说话，就听见楚王冷冷道：“隆阳，带着人马意图擅闯禁宫视为谋逆，你想做什么？父皇那般宠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隆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死死盯着楚王厉声道：“你说什么，不是你和我说……”

        梁晋打断了她道：“长公主，不对，你已经不是长公主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因为被贬为庶民对皇上怀恨在心，带着封地府兵意图逼宫，用心狠毒，昭然若揭。”

        梁晋三言两语就给她定了罪，事到如今隆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被楚王设计了，隆阳立刻高声喊道：“这是你们这些贱人给我设的圈套，我要面见父皇，向她陈情，父皇一定不会这么对我的。”

        楚王冷冷笑道：“你□□宫闱，不修私德，肆意妄为，草菅人命，父皇早就对你失望了，如今又意欲逼宫，伤害到父皇，父皇又怎么会想见你。”

        梁晋则在一旁冷道：“长公主也不要说别人给你下圈套了，今日你的确是带着人马前来禁宫面前，这说明什么，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你真的动心了。

        隆阳绝望地看向自己身后的侍卫，楚王这时下令道：“给我拿下。”

        一刻前，皇上正在栖凤宫内和皇后一起品尝今年的新酒青梅酿，楚王陪侍在旁。

        皇后喝了一口，调笑道：“这酒又苦又涩，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喜欢。”

        皇上捏着小杯子，笑道：“皇后你这就不知道了，这酒入口虽涩，但回味无穷，犹如醉生梦死……”他正准备再说一些关于青梅酒的味道，却见宫中当值的禁卫军统领突然求见。

        皇后诧异地看了皇上一眼道：“这时候他来做什么，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拍了拍皇后的手掌，说道：“能有什么事，叫他进来吧。”

        却见禁卫军统领皱着眉头走了进来，行礼后说道：“皇上，从前的隆阳长公主带着人马聚集在宫门之外，意图不明，似乎要冲进内宫，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皇后听了这话手中酒杯掉落，“什么？你的意思是隆阳她，她聚集人马在宫外，这是什么意思，她要逼宫不成吗？”

        楚王在一旁陪笑道：“长姐她还不至于要带兵要冲入皇宫吧。”

        皇上慢慢抿上了嘴唇，一言不发，这时九门提督也来求见，说得也是隆阳府兵围住皇城这件事。

        皇后在旁也不说话了，她要让皇上自己决断，禁卫军统领、九门提督都是皇上自己的心腹，皇后就是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他的宝贝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沉默许久，皇上终于开口道：“好，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对她百般千般好也融不化她的那颗心，一日不好了就心生怨恨，意图逼宫，她想做什么？想要朕死吗！”

        一旁的大臣们见皇上发怒都纷纷跪下，皇后在一旁劝道：“皇上消气，这事还等着皇上处理呢。”

        皇上素日慈和，这时才展现出来一个皇帝在位多年手握权柄的威严，他沉声道：“立即将隆阳一干人等拿下，如有违抗，杀无赦。”

        楚王看向梁晋，心中暗暗震惊，他竟是算好了每一步，此人当真不可得罪，隆阳曾经如此得宠在他的设计下生死只在一瞬间。

        原本隆阳被贬为庶民后楚王觉得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可是谁曾想梁晋还有后招，他找到皇后，将自己的一番谋划说出，若是计划成功，隆阳绝对逃脱不了处置。

        皇后甚是满意，她与隆阳的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梁晋将说辞交给楚王，让他去找隆阳如此说。

        楚王质疑道：“可若是隆阳她不肯接受我的提议，那我的那一番话不就成了把柄。“

        梁晋胸有成竹道：“殿下放心，以隆阳长公主的性格，她一定会接受的，她不会接受让自己变成庶民，从云端掉落，有任何翻身的机会她都一定抓住。”

        楚王当时半信半疑，谁知竟应到了今日，梁晋此人对人心的掌握竟真是如此准确，不过楚王又哪里知道，梁晋背后还有一个出谋划策的杨韫呢。

        宫门外，隆阳带来的府兵自然不会是禁卫军精锐的对手，梁晋原本也只是要找到一个给隆阳定罪的理由。见到隆阳的人马溃不成军，梁晋冷冷道：“给我捉活的。”又转头对楚王笑道：“不知殿下可否给奴才一个赏赐，将隆阳交给奴才处置。”

        楚王点点头道：“随你，只是不可放过她。”

        梁晋笑道：“奴才自然不会让死灰复燃。”

        这是一个不见天日，空气污浊的小屋子，隆阳自被捉住后就被关到这里，她手脚被捆绑住，心中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不知道关她的人到底是谁，楚王还是皇后，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门突然动了一下，隆阳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了眼睛，走进来几个大汉，隆阳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把我关到这里，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其中一个人笑道：“哟，听听，她还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呢。”

        隆阳听到后心中一阵绝望，这些人知道她的身份，是特意朝她来的，这时几个男人朝她走过来，露出饿狼一般的眼神，这眼神隆阳清楚得很，她从前颇为得意，可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惶恐，她强装镇定道：“你们想做什么？”

        立刻有人回答她：“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当然是享用你了。”几个人发出笑声，这笑声越发显得可怖。

        隆阳咒骂道：“你们敢，我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你们敢对我做什么，我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将你们满门抄斩，五马分尸。”可在此境地下，她的威胁更像一只纸老虎。

        当隆阳的衣服真的被撕破的时候她就骂不出来了，不住求饶道：“求求你们，别这样对我，我身上还有很多银子，我都可以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她心中呐喊，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这时来救她呀。

        这时，仿佛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门又一次打开了，隆阳伸头去看，来人竟是梁晋，后面还跟着一个面熟的公子。

        梁晋一个眼神，那些男人就退下了，隆阳立刻明白过来，恶狠狠道：“梁晋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

        那位面熟的公子接话道：“放心吧，长公主，那些人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我还做不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隆阳忽然想起眼前人是谁，“你是国公府的四姑娘的夫君。”

        杨韫笑道：“想不到长公主这样的贵人还记得我是谁。”说完她又敛起笑容道：“长公主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曾经为所欲为，现在却沦为阶下囚。”

        隆阳冷冷问道：“什么意思，我承认，我的确是被人设计了。”

        杨韫又笑道：“从话本的流传致使百姓舆论，到国子监去灵安寺闹事，导致事情一点点被闹大，长公主被弹劾，这一切都是区区不才的手笔。”

        隆阳立刻怒道：“好啊，你敢在我面前承认，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韫面无表情道：“长公主是害的人太多，连自己都忘了做过什么吗？”

        隆阳忽然又想到自己派人对薛可艾下手的事情，更加恼怒道：“所以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这样筹谋。”

        杨韫沉声道：“长公主不也是女子吗，何以说出如此凉薄的话。”

        梁晋在一旁悠悠道：“想来长公主是嫉妒没有男子肯为她这样用心吧。”

        隆阳形容狼狈，说道：“我派出去的人说了，根本没有伤害到你夫人，你就这样锱铢必较，定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杨韫难掩怒气，“是没有伤害到我夫人，可也切切实实伤害到了另一位姑娘，伤害不会因为身份不同而减轻。”

        隆阳挑了挑眉，说道：“别搞笑了，蝼蚁的命怎么能和贵人相提并论，你们将我关在这里想要干什么？”

        杨韫拿出一根白绫，隆阳面色一变，杨韫道：“这条白绫差点要了你伤害过的那位姑娘的性命，她被救回来了，长公主你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隆阳面露惊恐之色，随即强作镇定道：“你敢对我动用私刑杀害我性命，就算我现在失去了长公主的封号，我依旧是皇族之人，身上流着我父皇的血脉，你们怎么敢，父皇知道会放过你们吗？”

        梁晋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嘲弄道：“别开玩笑了，现在世人都知道曾经的隆阳长公主意图谋反逼宫，禁卫军奉皇命镇压，长公主死在了乱军之中，如今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隆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杨韫接着道：“备受宠爱的长公主被处死，一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长公主，如今你的命也不过如蝼蚁一般。”说完两人就转身离开，只留下绝望嚎哭的隆阳，自有人会处置她”

        离开小屋，杨韫看了看自己依旧白皙纤细的双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上面染上了一抹鲜亮的血色。

        梁晋打量她的面色，问道：“事情解决了，怎么你却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杨韫苦涩道：“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我宁愿没有人受到伤害，这样的结局并不圆满。”隆阳死了，可裴家兄妹、萧家公子、春莺等人受到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梁晋安慰道：“往事不可追，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了，结局或许不圆满，但是一定是光明的。”

        杨韫呼了口气道：“好啦，不说这些啦，这些天实在是辛苦你陪我一起操劳。”

        梁晋笑道：“没什么，我这里有个消息，你听了一定会开心。”

        杨韫好奇道：“是什么？”

        梁晋缓缓道：“我说过，和你兄长失踪时同时出现在京城的西凉商队，最近东厂有人捕获到他们的踪迹，并且昨天暗暗捉住了其中一个人，正在审问他。”

        杨韫极力消化这个信息，有些艰难道：“对于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梁晋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安慰道：“你放心，你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得知隆阳长公主已逝，自己哥哥的功名在梁晋的帮助下恢复了，裴兰依在杨韫房内喜极而泣，“哥哥，你听到了吗？杨公子替你报仇了。”

        杨韫安慰道：“从此裴公子的清名世人皆知，裴姑娘你的努力也没有白费了。”

        裴兰依抽泣着想杨韫拜道：“多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杨韫忙扶起她道：“别说这些话了，若是想要报答，我就不会帮你了，裴姑娘如今大仇得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裴兰依听了这话，有些犹豫，接着道：“公子这样的恩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愿终身侍奉在公子与夫人身侧。”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去看杨韫。

        杨韫一怔，没想到裴兰依会说出这样的话，平心而论裴兰依容貌出众，为了兄长卧薪尝胆，投身风尘，胸襟胆识非常人能比，况且她素来内敛，说出这番话一定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但是杨韫却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她此刻也踌躇起来，不知该如何婉拒才能不伤了这聪慧女子的心。半天才开口道：“我筹谋这件事情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自己，若是想要回报，实非君子所为，姑娘不用再提这报答一说了。”

        裴兰依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泫然欲泣道：“我知道是我般配不上公子，只希望在公子身边洒扫侍奉。”

        杨韫赶紧道：“裴姑娘你如此人品相貌，配谁都配得上，只是我实在回应不了如此厚爱。”

        裴兰依问道：“是因为令夫人吗？”

        杨韫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是也不是，四姑娘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她并不会容不下谁，只不过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其他女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此事有她无她也是一样的结果，并不管她的事，对不起，裴姑娘。”

        裴兰依凄然一笑道：“我明白了，杨公子不必抱歉，是我越矩了，在外漂泊了这些年，我也有些想家了，我要回去了。”

        杨韫心中黯然，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她不能再耽误其他女孩子了，不久后裴兰依回到了故乡，灵安寺因为长公主一案牵连被迫关闭寺门，再无香火，和尚都走了大半。这件事情也逐渐平息，被新的故事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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