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幸灾乐祸

嘁。

        这还真是……

        鬼蜘蛛忽然就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该是何种心情了，于是他下意识便将对方给直接认定成了个大傻子。因为，他可是坏蛋啊，那是所有人闻声都会被吓到避之不及的可怕强盗。

        而这个女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在明明清楚知晓他身份的情况下仍要如此所为。难道说……是因为对他不幸的遭遇突然产生怜悯之心了吗。

        当鬼蜘蛛莫名想到这点的时候，嘴角不禁就扯出一抹非常不屑的冷笑。

        “真是愚蠢。”他阴鸷的眼神扫过少女那窈窕的背影，恍惚间似回想起一件与之同样熟悉的生死往事。

        不过那次救了他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和尚，在做了件自以为高尚无比的善事后便开始非常大言不惭的对他说：“恶人，也可以得到救赎。”

        看，那是多么无聊且荒谬的言论啊。

        他需要救赎吗？不，他不需要。因为强盗只想要随心所欲这种东西就够了，所以他不屑一顾，甚至最后将那老和尚给杀了。既然这么喜欢佛祖，那就去找他好了，然后再忏悔自己是如何因为愚蠢地救下一个坏蛋而悲惨丧命的。

        嘿嘿……

        鬼蜘蛛津津有味的回忆着过往。即使已事隔多年，但他对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仍旧充满了称心的快意。

        不过他显然并不会再用此种方法来对待眼前的女人，起码……在对方令他彻底的失去兴趣之前。

        “嘿…”

        “你会后悔的知道吗。”

        坐于木架上的鬼蜘蛛在突然一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后，便十分期待地瞧向前方那正一个人毫无怨言着艰苦卖力的少女。

        不过对方也只是为此而稍稍停顿了下，然后紧接着又是继续朝前走，根本就没做出他想象中的任何反应。

        鬼蜘蛛有些不甘心地瞪着那道缄默不言的背影，直至在一阵长久的无声里终是没劲地撇了撇嘴，接着在安分躺下的同时，他无聊地将自路上揪来的一根草芥随意地叼进了嘴里。

        然后就是漫不经心地开始浏览着周遭那些正在以龟速不停前进的缓慢景色，以及还有一直尾随在人屁股后面的那片绿茵茵的草地被木架不断割裂出来的两条长直线。

        这还是鬼蜘蛛从未经历过的如此闲情时光。

        他想，假如没有发生此事的话，本于他而言的人生…应该就只是杀人抢掠，然后再寻欢作乐……嘿。以此循环往复，好似永远嗜此不疲。

        不过鬼蜘蛛最近倒也想干一票大的，那就是他突然萌生出的一个篡位想法。但是很可惜，就在马上将要打算执行的那个晚上，他出了事。

        所以该说是罗刹鬼命大还是这女人克他？怎么偏偏就在那种时候出了问题呢。以至于到现在……他鬼蜘蛛竟是狼狈落得个只能欣赏这种没趣风景的无力状态了。

        男人动了动眼珠，实在没劲的心思最后还是将它再次放到了前方少女的身上。

        这个于他此刻而言，即是这场所有麻烦遭遇的倒霉源头，又是唯一一个仅剩下的可以排遣枯燥的兴趣。

        所以为了填平心中这份极致的不甘与弥补他再也回不到原先的忿恨，鬼蜘蛛才会复杂的要比任何以往时候都还更加强烈的希望着，能够得到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吧。

        因为谁让她偏偏在可以逃走的机会里却选择留下来的。

        鬼蜘蛛眸色深沉地凝视着少女，直至当目光再一次被那不停晃荡于她后背的黑色长发所吸引时…

        这种仿佛触手可及的熟悉距离，几乎让他不由再次回味起了上次那个意外的拥抱。

        虽然对当时的情况而言，它真的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偶然。但如果可以，鬼蜘蛛还想要再来一次，尤其是在当下这个明显还没有被妖怪搅局的难得机会里……

        他盯着少女与之前那仿佛别无二致的松懈背影，然后就在眼神渐渐变得阴险至极时，鬼蜘蛛终于控制不住地伸出了他那一只罪恶无比的手。

        但是在即将得逞之际，只见安静了一路的人，偏偏竟十分恰到时机地在此刻就给停住了。然后随着黑发自男人手心滑过所带来略微痒意的同时，则是少女那明显正朝身后转过头来的动作。

        于是这竟头一次有了见鬼般做贼心虚之感的强盗，他僵住了：“……”

        然后望着对方那张依旧冷漠的脸，本还以为肯定又得像上一次挨揍的鬼蜘蛛很快等来的，没想到却只是她轻轻一瞥的毫不在意。

        ……竟然没生气？

        鬼蜘蛛十分诧异，于是继续观察少女那突然停下的反应。因为他总觉得对方不像只是为了来单纯瞅他一眼而已，但似乎又确实如此的感觉就这么在接下来两人那长久的凝视中而变得愈发得到肯定。

        这女人该不会是……

        鬼蜘蛛顿时有些奇妙地心猿意马起来，因为少女那张在他目光中竟忽然转变了的脸色。

        那是一个再不复之前满满戒备与冷意的模样，甚至一双仿佛骤然见到宝的晶亮眼睛，它此刻俨然正在朝他流露出某种无比炽热的情绪。

        这样的鲜活与灵动。在某一瞬间，鬼蜘蛛仿佛觉得少女天生就本该如此一般。

        所以他不知不觉看怔了，然后紧随着心底那股猛然被十分强烈的触动，他慢慢地又抬起了自己的手。

        但此刻的目标已不再是扯头发，而是少女那只在今日里竟已是第二次正朝他伸过来的手。

        其实鬼蜘蛛早想这样做了，就在少女之前为他检查断腿的时候。当看着那只葱白手指轻轻延着扭曲凹陷的皮肤一路抚摸下去的美妙画面，忽然心痒难耐的男人便已经开始萌动了心思。

        因为那是少女破天荒的头一次主动亲近，但他却非常可惜的竟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滋味。明明该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却又好像突然的不再是了。

        所以那种巴巴着只能干瞪眼馋人的画面，鬼蜘蛛才不想经历第二次，于是他这次异常热切地回应了对方。

        然后就被突然抓住了手的沉鱼：“……”想什么呢这家伙…

        她无语对视着男人眼中那浓烈露骨的妄念，很快反手便是毫不留情地一巴掌。

        “啪！”

        而鬼蜘蛛根本就没想到对方会拒绝，是以在被打得明显愕然一秒之后，这才缓缓抚上自己那正传来一片火辣之疼的手背，随后视线再次落向少女那张并没有因为突然动手而反转回去的脸色。

        “啧…还真是个无情的女人。”他不由冷嗤。因为实在没想到这看起来明明已是平易近人的一张脸，竟在主动勾引了他之后又装起矜持来，甚至下手亦如昨日般的凶狠。

        鬼蜘蛛渐渐有些恼了，然后就在心中开始止不住怀疑少女刚刚其实就是在耍他时，谁知那人得寸进尺的竟冲他又再一次来了遍方才的举动。

        鬼蜘蛛：“……”难道他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不再上当的男人这次扬扬自得地咧开了嘴角，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将少女那点破伎俩给嘲讽而出，脸上的笑容就在对方那个似乎终于表达完整后的动作里给僵住了。

        “……”

        所以……原来这女人……

        只是想问路…？

        鬼蜘蛛顺着对方手指，扭头费力地看向前方那条岔路口。

        然后猛地想起什么的他，在瞬间中顿时恍然大悟。

        “……呵。”

        原来这才是…

        她真正的目的吗。

        难怪会用那种充满着格外“深情”与期待的目光注视他。因为这个愚蠢的女人……不认路。所以才会选择救他的吗…

        竟然敢把他鬼蜘蛛当做一张地图来利用，然后等到结束之后再打算去甩掉是吧。

        男人几乎被气笑，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被自己曾经用过的手段之一给套进去。这个简直再一次刷新了他认知的少女……

        鬼蜘蛛承认，她的确是比以往那些胆小到只知道发抖的人要强上许多。

        但…依旧可惜了。

        因为谁让她现在是……有求于他呢。

        想到此，鬼蜘蛛内心深处的邪恶因子骤然就活跃了起来，于是他十分坏心眼的给少女指了一条路。

        然后沉鱼也并未有多想。因为对这个完全被乱世给逼出来的生存职业之一的强盗来说，活下去，想必应该就是他们做尽所有坏事的起发根源，所以只要遇到了那关乎自身存亡的问题，他们定然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选择这于自己有利的方面。

        因此鬼蜘蛛，他若是想要能让自己此刻这副残废的模样顺利得到拯救的话，便应该会乖乖的配合才对。

        沉鱼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可后来随着时间不停地流逝，身体竟渐渐有了一丝疲惫感的她忽然就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说第一次的路是失望，第二次是坚持，第三次是忍耐的那话，那么第次四就是怀疑……

        所以沉鱼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得不要重新开始检查起这个被她临时运用的导航了。但倒不是认为对方脑子摔出了问题，而是显然这个导航……他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啊。

        沉鱼转身迎上男人炯炯有神的视线，然后凝视着那一双绿色瞳眸里俨然正幸灾乐祸的笑意时。

        她瞬间秒懂了。

        看来自己还是失算了呢。

        沉鱼低估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恶性，简直没想到对方竟是宁愿在这耗死，也势必要狠狠地耍弄她一番。是因为想要报复当时被扯下悬崖的愤恨吗，但若要真去追根究底的话，沉鱼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个最倒霉的吧。

        因为如果不是这群强盗，她就不会与小女孩分开，也不会在此时这个本应是安全待在房间里享受的时候，而马上就要于野外大雨淋头。

        所以与沉鱼的遭遇比起来，鬼蜘蛛可以说已经是相当非常的幸运了。因为毕竟就算他们没有相遇，这家伙也早晚会被自己给作死。

        呼吸着空气中飘荡地那股子泥土浓浓的潮湿味儿，沉鱼倏然抬眼望向头顶灰沉沉的那片已经异常紧迫起来的天色。虽然自己心中此刻很气，但更多的却还是深深的无奈吧。

        毕竟谁让这是她亲自选择的路呢，所以即便再艰难，也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沉鱼抿了抿滴到自己唇瓣上的雨水，然后就在这明显已是来不及的时间里，她最终平心静气地选择了停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休息。

        而与此同时里，也越来越多的冰凉的雨滴开始纷纷洒洒地自那大片乌云里飞速落下。

        随后眨眼间，便已就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鬼蜘蛛简直郁闷至极地看着这一幕。因为少女那张从头到尾都表现的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她甚至还在雨中……竟掏出几颗果子啃起来的淡定态度。

        “这个女人……怎么就一点也不生气呢？”他很不解。按理说，对方在发现自己被耍了之后，应该要十分痛悔她因天真相信了一个强盗的愚蠢而愤怒才对吧。

        然后再抱着那张情绪彻底失控的脸与绝望的心情，和他这个强烈想要甩掉却又怎么也都甩不掉的可怕男人，永远地被捆绑于地狱里的命运。

        这就是鬼蜘蛛满怀期待的结果。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再也无法佯装冷静的女人，终于在他面前暴露出原本脆弱时的美丽画面，因为那才是令人超级愉快的发展。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简直失望无趣到隔应死人。

        鬼蜘蛛悻悻地扭过头去，最后一脸无聊地盯向头顶上那片被墨色浓云完全覆盖挤压着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坠下来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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