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计划有变

漫长的夜，仍在继续。

        但经过身体与精神都被狠狠折腾一通的沉鱼，此刻却是全然再没了丁点睡意。

        因为那原本清新无比的空气里，此刻正弥漫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腥臭气。

        那是刚刚死去的妖怪尸体发出的味道。即使沉鱼觉得自己已经将它踢得足够远，但应该也只是被夜里的暗色给掩住了而已。

        她不禁十分难受地皱紧眉，因为这个气味儿又让沉鱼回想起了先前那场简直挥之不去的血腥打斗。

        说起来，虽然她曾经在原来的世界也的确干过不少架，但毕竟生活的一直都是个有道德秩序的和平年代，与那种只受些轻微皮外伤然后又被警察蜀黎给普法教育的结果相比，眼下的混乱厮杀且又完全不会被治罪的情况才是最为恶劣的。

        因为这表示着一个生命随时都会处在被不断挑战极限的危机当中。

        不止妖怪，甚至还有邪恶的人类…

        沉鱼目光忽然就很难以言喻地瞧向对面树下的男人。

        可能是刚挨了揍的缘故吧，所以强盗此刻终于老实巴交地与她保持开了距离。

        很清静。但沉鱼却是无论如何也都缓不下来情绪。

        倒不是心中还有气，反而是因为在刚刚……

        她竟发现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秘密。

        想到此，沉鱼目光不由便再次深沉地落向男人的后背，只见那里被妖怪已经撕破衣料的地方，此时正暴露出一片因藏在暗影里而看不真切的皮肤。

        可她很清楚这上面有着什么，因为自己前一刻便已经将对方给死死按在月光下看了个仔细。

        那是一只有着火烧般深色的蜘蛛烙痕……

        沉鱼怎么可能会忘呢。

        虽然已经时隔两年都没再看过了，但这部动漫的所有意难平却是至今为止都未能在她的心里淡薄下去。甚至当眼下突然就那么被强烈刺激到的时候，依旧还是会隐隐作痛。

        所以这真是一个超级意外的惊人发现呢。

        因为沉鱼简直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突然架空的这个世界……竟会是在犬夜叉的那部动漫里。

        简直太戏剧性了。

        她低头凝视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这根已重新找回来的防身木棍，忽然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怎么办了。

        因为倘若不曾发现这件事的话，沉鱼其实是打算明天就与那男人立马分道扬镳的。可如今……

        她一脸无语地瞪着对面那张脸。这是一张从未在剧情里出现过的陌生面孔，不是后来作为□□抢来的模样，所以才以至于沉鱼竟是都没能在第一眼就认出来。

        想必那就是鬼蜘蛛原本的样子吧，比无双的脸还要俊上一些，甚至多了几分攻击性，而且眼型也要长一点……

        这么看起来，倒是与奈落有了三四分相似。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绝对不会爱屋及乌。

        沉鱼冷冷翻了个白眼，然后视线顿时就从男人那因自己的几眼打量便突然无比自恋起来的表情上移开了去。

        可能是对这世界骤然有了充分的了解吧，所以她即便还是什么都听不懂，但从基本掌握的人物性格上，忽然就能够大概猜到一些意思了。

        就比如这个从头到尾都对自己居心不良的强盗。如果他真的单纯只是一个强盗那还好，因为沉鱼完全可以决绝的甩掉他。但遭心就遭在他偏偏竟就是奈落的前身，所以以至于沉鱼即使再如何明白对方的不怀好意，却也只能是在这一刻无从选择的，去默默接受了。

        因为……总不能就这么再眼睁睁放任他出去进行主线吧。

        沉鱼若有所思的目光盯在男人的断腿上。虽然事情的发展似乎被自己无意中给偏离了方向，但她若是便这么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下去，那恐怕受伤的鬼蜘蛛最后一个人还是会慢慢回归到原路上，之后再次遇到被桔梗救下且拾走的情节……

        这不是沉鱼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

        她不禁头疼的开始渐渐认了命。

        算了。歪了就歪了吧。

        只要能够挽救回他们二人的命运，就算最后牺牲掉自己又何妨呢。因为这毕竟可是沉鱼曾经痛之入骨都想要去改变的结局啊，而如今老天真的亲手将这个机会就交到了自己手中……她又岂能不好好珍惜。

        沉鱼背靠着树干缓缓闭上了眼睛。

        所以，这果然就是一条断不能辜负的重生之路吧，因为毕竟在她最重要的那两个人在得到彻底的救赎之前，沉鱼觉得自己倒绝对是要先好好活着的。

        如此那接下来必须得改变原计划后的打算……她好像也已经开始明白该怎样做了。

        那便是阻止鬼蜘蛛与桔梗任何可能有所接触的机会。只要斩断了这场错误的感情开端，就或许不会再相继发生往后令两人都悲剧的路线了。

        但是那个不让他们相遇的办法……

        沉鱼蓦然睁开眼睛，神色接着颇为沉重地睨向对面之人。

        这恐怕……还得是要她继续歪下去才行啊。

        因为只要能够在奈落诞生前顺利转移掉鬼蜘蛛的所有心思，那么桔梗以后的幸福……八成便稳了。而至于奈落……他之后完全可以专心搞搞事业，亦或者……换一个人爱吧。

        毕竟爱桔梗…实在太苦了。

        沉鱼静静聆听着夜里的风声，就在感到自己那颗骤然被心酸所胀满的心脏难受至极时，她几乎再也压抑不住地，轻轻叹了一声。

        翌日

        当渐渐破晓的天色笼罩着一层银灰色朦胧穿进森林里的时候，那依旧沉浸在一片万籁俱寂里的四周，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在极为反差中而无比响亮的噼噼啪啪声。

        然后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又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直到在整个灰暗色的清晨都开始逐渐大亮之际——

        那一抹来回穿梭于树木之间的忙碌身影，也终于才算是将一个用树枝与草藤所拼接捆绑起来的简陋担架，给费心费力地做了出来。

        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很合格，但总归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沉鱼十分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随后便在稍作休息之后就拉着它，转身朝不远处的树下男人走去。

        这是她在彻夜未眠中观察了一晚上天色之后所想出的办法。

        既然日后时时刻刻都要监督到对方，那他俩想必就得不得不要继续这么纠缠下去了。所以为了避免以后更多的麻烦，沉鱼索性便趁早搜刮林子中的所有可利用价值的材料，然后就做出了这个非常方便残疾人的行动工具。

        没错。残疾人……

        想不到鬼蜘蛛的命运就算因她而偏离了轨道，却也依旧还是发生了一些注定不幸的境况。但比起直接变成木乃伊而言，这已算是走运许多了吧。

        “呦~”

        听上去这似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招呼声。等沉鱼拉着担架停在树下的时候，男人显然一副刚睡醒不久的样子，那张近乎餍足的脸上满满都是懒散的惬意。

        他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狼狈发愁，甚至在满是臭味的林子里还睡得格外轻松。这让完全迥然不同的沉鱼竟开始有了一点羡慕，但突然想到她日后就要因对方而开始无比辛劳的生活，沉鱼瞬间便觉鬼蜘蛛这副大爷模样的脸就变得极为碍眼。

        于是她非常不温柔地将手中担架哐当一声便撂在了他的跟前。

        然后确实被声音吸引去视线的男人，不甚了了道：“这是什么？”

        面对鬼蜘蛛投来的疑惑目光，沉鱼默了一会儿，这才十分冷漠地给他当场演示一番。

        之后鬼蜘蛛就看明白了。

        但是望着少女那竟又开始冲他指来指去的动作，再次渐渐恍然大悟到什么的鬼蜘蛛，脸瞬间就变了。

        那是由起初的好奇，转成极为讶异后的震惊。

        其实他原本以为今天醒来后便不会再见到这个女人了，因为对方定是打算等到天亮之后才迫不及待要跑的。可如今却看来……她不仅依旧出乎意外的没有走，竟然还难得主动地前来搭理了自己。

        如此极度反转到令人咋舌不已的行为背后……难道就只是想要让他躺在这个奇怪的东西上面吗…

        鬼蜘蛛不由狐疑地就打量起眼前这个明显像是被少女徒手给做出来的木架，但是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突然想通了，想要在临走前趁机报复他一下？可是鬼蜘蛛又实在猜不出来对方想用什么法子，因此无聊到又好奇之极的他，最后索性选择了先顺着少女心意地爬了上去。

        而沉鱼似乎没料到鬼蜘蛛竟会如此配合，因为她还以为要多费一些功夫呢，不过眼下却已经不再是继续深究男人有没有小九九的多余时间了，所以就在这十分紧迫的天色之下，沉鱼最后于出发前，也只是做了那个在起初时便很想要确定的一件事情。

        然后就在鬼蜘蛛这犹如被墨汁所污染成一片漆黑的内心，开始将少女接下来的报复手段给凭借着他所能想到的，一一不停地猜测出来之际，谁知对方最后也只是再一次做出了一个令人完全始料不及的举动。

        那便是鬼蜘蛛当时忽然感觉涌入鼻息间的一股淡淡靠近而来的冷香，接着就是少女这已然蹲在身侧竟一本正经起地开始检查起他断腿的模样。

        那是种相当严肃且认真的表情。

        这一刻，鬼蜘蛛似乎觉得自己在对方脸上，根本就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想要报复的端倪。反而……

        在目光后来跟随着少女那双白皙的手不断按在他那已毫无知觉的腿上时，一个突然难以置信的念头就这么猛地冒出了出来。

        这女人……该不会是想救他吧？

        沉鱼没有在意鬼蜘蛛那副突然满眼震动起来的不可置信表情，她只是在不停仔细地查看眼前这双断腿中，而反复观察着男人那张有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痛苦的脸色。

        但如今看来，他之所以能够面色如常地爬了这么久的原因，倒并不是拥有着强大的忍耐之力，反而是……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吗。

        最后收回手的沉鱼得到一个这样替对方庆幸出几分而同时又为自己解惑的答案。虽然她对医学方面并不了解，但依照鬼蜘蛛此刻这种严重到整个膝盖以下的骨头都碎掉的状态…恐怕应该是没救了吧。

        更何况还是身在一个如此落后的年代里……

        根本就连代步工具也是毫无可能存在的了。所以注定终身残废的强盗……他还是终将会走向那个为了满足自身欲望而与妖怪交换灵魂的最后一步吗。

        虽说沉鱼很想见奈落一面，可是她也不是没有产生过别的念头的。

        那就是假如鬼蜘蛛一直活在健康身体的状态下，很有可能以后便不会再发生与剧情相关的事情了。但很明显眼下的真正事实又并非如此，所以对将来……沉鱼此刻觉得自己倒是也可以只全心专注地应对那仅此一条的道路了。

        心中彻底清明的她顿时重返回了担架前，接着就在把一条粗实的树藤给毫不犹豫地搭上肩头之后，这所有揣测思绪几乎是在同时中戛然而止的鬼蜘蛛，他也很快便是从那一下猛然传来地晃荡里给彻底回过了神来。

        然后就是及时稳住自己这差点将要滚下去的动作，以及鬼蜘蛛在同时中所看到的四周，那正在因少女开始不停用力而慢慢移动起来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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