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名帖

早早便有童子在外等候，若非特殊或主子召唤，童子不得进入内间。

        更遑论此处还是小妹崽房间，便只有李子小宁加三两婢子伺候。

        洗漱完毕，十六将门推开，前几日便命人打造的椅子已送来，十六将小妹崽扶上座椅，推着小妹崽朝前走。

        她二人来至院中小厨，有婢子鱼贯而入，手上端着吃食。

        自笑妹崽腿伤以来，整个青院已将门槛楼梯尽数除去，处处平坦，也不用十六费劲。

        否则，依着十六如今的身子骨，哪里推得动小妹崽？

        她二人坐下，有婢子在旁布菜，霍家对小妹崽极好，早膳用的也是上乘，好瞧又好吃。

        十六这吃了个半饱，才察觉小妹崽异样。

        小妹崽愁眉不展，将碗端起，扒拉两口又放下，无故哀叹一声，期期怨怨，教人心情不自觉便沉下来。

        “可是这饭菜不对胃口？”

        十六瞧着小妹崽这模样，倒与当初她别无二般，她心里藏着事儿，自然也不会眉开眼笑。

        “倒也非饭菜的错，只是我这会子心神不宁，总觉着会发生点什么。”

        小妹崽捏着双手，她坐立不安，向来也没这情况，她生性活泼好动，哪里会是那叹气之人？如今这般模样，莫不是什么征兆？

        “小妹崽长大了，这脑子里装的事儿也越发多，若放任下去，恐再瞧不着我小妹崽如花笑颜，有事儿可对我言道一二，我也好为你排忧解难啊。”

        十六实在不忍见小妹崽如此模样，瞧她日渐消瘦，往日里合身的衣物如今也宽了一圈。

        小妹崽这般模样，她娘老子看着也心疼，恰巧十六无处可去，留十六住在霍府，也是望十六多开解于小妹崽。

        “那神医曾来过，我也揣度过我娘老子的意思，知晓自己的腿是个什么情况。”

        痊愈后除却能行走，和废人无二，她这双手，如今连重一些的瓷碗都端不起来。

        岂不是日后事事都要人打点伺候？

        “若为这事儿，你大可宽心，我们警醒着些，便无大碍。”

        十六宽慰的拍拍小妹崽，眼中却瞧着小妹崽的纤纤玉指，她伸出过分好看的手来，似欲将桌上瓷碗端起。

        只是，手上无劲儿，再三尝试，最终没能将瓷碗从桌上端起，期间有婢子要上前帮忙，皆被小妹崽喝退。

        霍青衫很是在意这事儿，她心中才思绪良多。

        “总比没了命好啊。”

        十六再说道，即便四肢再无法用力，可命还是在的，命既在，一切便都有希望。

        十六这句话，倒教小妹崽有些无法理解，为何她十六姐姐能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来。

        仿佛她不是十六，是她霍家爹爹，亦或是学堂里那些个板着脸的教书先生，净说些大道理。

        可不知为何，她却觉着十六这话，颇为伤感，她眼底流露着的，是小妹崽瞧不明白的神色。

        两年后，小妹崽终于瞧明白十六眼底带着的那些情绪，却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

        她终于知道为何十六当初提起命这个字，脸上竟带着三分虔诚。

        她也终于知道为何，十六宁愿不远千里也要来到长安，她将一颗真心都捧给沈上时，却都似付诸流水，终究一文不值。

        此时的小妹崽不懂得，只是瞧着十六脸色异常苍白，脸色几近透明，心中担忧十六有个好歹，正想询问，便听到外头传来婢子声音。

        “姑娘，府外有个公子递了名帖，您见是不见？”

        婢子将名帖送上来，李子接过递到小妹崽手中。

        她并未将名帖展开，反而瞧着十六。

        “没事吧？”小妹崽这眉宇间担忧做不得假，十六此前还好好的，只一会儿工夫，竟成了这幅模样。

        “无碍，旧疾了，我回房片刻，稍后就回。”

        十六言罢，站起身来朝着小妹崽房里去，小妹崽虽担忧，却也没再跟上，此刻她才有时间，将那桌上名帖展开。

        只一瞬，小妹崽脸色也惨白异常，猛地将名帖丢开。

        “不见，不见，不见，不见，不见，让他离开。”

        她许是有些激动，脸上瞬间布满冷汗，李子忙上来，将她好生扶住，免得姑娘摔倒。

        霍青衫如此神情已然吓着那将名帖递进来的婢子，她只将头埋的更低，双肩微微颤抖着。

        小妹崽双眸别开不愿再看一眼名帖，仿佛看一眼，她都难受异常。

        “好好好，我的好姑娘，不见便不见。”李子忙安抚霍青衫。

        “你且去回了童子，让门房拦住那送名贴之人，日后之人的帖子，也不用再送进来。”

        李子对着那进来的婢子说到，婢子对小妹崽福身便忙退出去，心下这会儿才松一口气。

        她本不是内院婢子，做些个杂使，如今因着这事儿惹得姑娘不悦，连她这条小命也得当心着些。

        “姑娘消消气，等十六姑娘回来，再与你一同到府中逛逛，也好去去这晦气啊。”

        李子忙说话宽慰霍青衫，她的姑娘脾气甚好，如今这般愤怒，定然是这名帖来的不是时候。

        “李子，你带我先出去走走吧，莫要让十六姐姐担心。”

        良久，霍青衫才回过神来，她让自己个假装瞧不见那摔在地上的名贴，只对李子如此说道。

        李子忙点头称是，对旁边站着的侍奉婢子打个眼色，转身推着小妹崽朝外院而去……

        且瞧回到房中的小十六，将小宁留在房外便将房门关上，至此支撑不住，倒在软塌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阵阵眩晕涌上心头来，十六双眼恍惚，瞧不清眼前事物。

        她又甚乏，猛地一口气没抽上来，咳嗽声便撕心裂肺的传来。

        门外小宁听到动静，张口就问姑娘如何，十六强撑着道了句无碍，将那些个还没出口的咳嗽声压在喉咙之内。

        她单手掩唇，再将手放下之时，手中有血迹，嘴角殷红，距离上次，不过一月。

        十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扯过一旁丝帛将手上血迹擦掉，又细细将嘴角血迹抹去。

        看来，日后这绣帕，她得时时带着了。

        这屋中因着她这一闹，血腥味正浓，幸得檀香熏散，才冲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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