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半年一次的体检又来了，3011在尔生博士的实验室里躺了整整一天，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都有些眩晕。
“明天记得再来……”看着他懵懵的样子，尔生忍不住笑着叮嘱，“今天检查那几项，你都没什么大问题，除了有几个器官的运作频率不太正常，修养的时间要长几天。”
3011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问道：“尔生博士，能不能把修养时间延后？”
“嗯？”尔生摇摇头，“机器可不等人……”
他抠了抠手指，说道：“后天不是伊情生日么，虽然现在没有过生日的习俗……但是我给他准备了礼物，还没有完成。”
尔生愣了愣，但终是笑笑，没说什么。“最多就延后一天，可以吗？”他道，又笑着调侃3011，“难怪我看你今天晕成这样……你的体质，少睡几天也不会这么严重。原来是这段时间都在熬夜？”
3011立马鞠了躬，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的头：“是有些不好……不过还是谢谢博士！”
他和尔生告别，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尔生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笑。
刚刚的情绪已经和害羞十分接近了……3011啊。尔生想着。
其实他依然隐瞒了一件事。今天的体检里，3011的自主倾向又大幅增高了。不过这完全在尔生的意料之中。
这么多年来，他可以说不只是包庇，甚至是一直在促进3011的自主倾向不断增长。
一直以来，拥有自主意识的仿生人是不被允许存在的，这代表着失控和危险。可是尔生在这迷雾一般疯狂危险的末日里，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直觉告诉他，3011会是一条线。
他要跟着这条线，找到迷雾后的真相。
3011回到房间里，没顾得上先睡觉。
他打开房间自带的投影仪，播放起了一个视频。内容是一种手工艺品的制作方法，视频是和平年代留下来的，3011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版本，所以画质不太清晰。
书桌上放着几盒棕黑色的泥土，是他上次出区执行任务的时候偷偷带回来的。
因为环境污染严重，干净的土已经很少了，大多都受了强辐射，不能种植粮食。而安全区之中，c区和a区都是和平年代里最繁荣和发达的地区，b区却是相对落后和荒无人烟的地方。它原本是横在a、c区之间的盆地，地势不平坦，发展落后。后来为了不阻断安全区世界的土地连续性，领导高层就颁布了政策，将这荒地开发成了b区。
所以，相对于a区的政治功能为主和c区的科研、军事功能为主，b区的主要功能是制造业和农业。因为从前的落后，b区所受的污染要少很多，土地也更容易改造成耕地或草地。
同样的道理，b区附近的地方，即使是不在安全区里，泥土也相对安全一些。执行任务的时候，3011突然想起了伊情快要生日的事情。回程时，他也想了好久，才想到了一个特殊的礼物，刚好要用上泥土，他便在途中走走停停，仔细检查土的安全性，挑了好些合适的土带回去。
次日。
3011早早起床，去了尔生那里。
“尔生博士，”3011思虑许久，还是忍不住问，“我的自主倾向有没有变高？”
尔生摇摇头：“一切情况很稳定。3011，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异心……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能向所有人证明你的安全性。”
3011感到了些许温暖。他深吸一口气：“尔生博士，真的谢谢你。”
尔生笑笑，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对了，伊情的生日礼物，你可准备好了？”
3011点点头。
“好，那今天就再具体检查一下你最近身体的损耗度，明天再进入休眠和修养吧。”尔生道。
伊情今晚照常泡在实验室，不过这次他整理好白天的实验数据之后，就打算回去了。
再过十几分钟，过了零点，就是他的生日了。虽然现在的人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伊情还是对于这一天充满了期待。
他很小的时候，当时人类刚刚组建起安全区，很多人都还不能彻底丢掉以前的习惯，包括伊情的父母。不过他们自己不过生日，只是给伊情过。
还有几张爸爸妈妈抱着小婴儿样子的他，和蛋糕一起拍的合照，偶尔丽凛小姐和他们一起给伊情过生日，也会出现在镜头里。
这些照片都是伊情的宝贝。
后来，资源越来越稀缺，物价疯狂上涨，伊情的生日里就没有了蛋糕和零食的身影。
父母也越来越忙，只是每一年都还是会准时给他送礼物。
他的生日是一家人一年里难得的欢乐、放松的日子，所以伊情很喜欢长大，很喜欢过生日。
不过现在……
伊情打开房间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忽然感觉有些失落。
是啊……
都不在了。
伊情百无聊赖地盯着时钟，看着秒针转啊转，心里也跟着数。
10、9、8、7……
4、3、2、1……
0！
他13岁啦！
伊情跳下地，无声地举起双臂欢呼着。
淡淡的忧愁和淡淡的喜悦交织在他心中。
是的，他又长大了一些。离未来更进一步，离过去更远了些。
“咚咚！”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伊情回过神来，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尔生。
“尔生博士！”伊情有些惊讶，“你身体不好，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嘘，今晚特殊情况，找你有事。”他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小玻璃盒，“生日快乐，伊情。”
伊情只觉得心里涌起一股温暖，他接过那个小玻璃盒，手都在微微颤抖。
居然是一只……小小的七星瓢虫。
“尔生博士，你是怎么找到它的？”他激动得心跳砰砰，“这种小虫子……不是已经濒临灭绝了吗？”
尔生看着他开心的样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前段时间，b区的一种作物的种植出现了问题，我恰好发现七星瓢虫可以解决，就试着利用基因库里留下来的有关数据做了实验和研究。前两天，成功的一批实验品已经通过审查，运到b区去了，我忽然想起你要生日，就留下了一只。喜欢吗？”
“喜欢！”伊情点点头，“尔生博士，你真的太厉害了……非常感谢你的礼物！”
“对了，我这段时间还帮你制作了些药，应该对你的身体能起作用。明天或者后天，你有时间就去我的实验室试试吧？”尔生道。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欢欣鼓舞的样子，他也从内至外由衷地感到开心。
伊情的父母不仅是他和迟吻的多年好友，也是他的恩人。如今他们都去世了，伊家的管家也失踪了，伊情既来投靠了他，他就定要让这孩子健康快乐地活着。
伊情应了好，哒哒哒跑进屋里把盒子放好，又扭头问他：“尔生博士，你要进来喝杯水吗？”
“不了。”尔生朝他挥了挥手，“我得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送走尔生之后，伊情的心情还久久未能平复下来。
他在客厅转来转去，时不时跑到小盒子前边看那只七星瓢虫。
他的心里面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暗暗嘲讽，说着，伊情你怎么又开始这么幼稚了云云。
另一个则不甘示弱地反驳回去，说伊情今天才刚刚十三岁，确实还是小孩啊，幼稚一点怎么啦，又不是天天这样。
伊情摇摇头晃晃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捋下去，专心致志看着桌子上的小玻璃盒和里面的小虫子。
不管怎么说，他真的好开心啊。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
对啊，今天是他生日耶，那个人造人不会忘了吧？居然没有送祝福也没有送礼物……听说他这两天在做例行体检和修养，估计这会儿在休眠仓里休眠吧。
好像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也很正常……但是他不是向来最关心这种事吗？
想到这里，伊情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他把小盒子拿起来，看来又看来去，努力想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例如明天应该去哪里，给这只七星瓢虫拿材料组建一个小家。
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总能绕回这那个人造人身上。
算了。伊情想。
他放好小虫子，跑去洗了脸刷了牙，就进卧室去了。
反正不早了，他乱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做什么，还不如早些睡……忽然，他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个东西。
伊情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砰地跳。
他走近了，那是个……小泥罐？
圆圆的，黑黑的，矮矮的，丑得有些特别。
伊情将它拿起来，正面刻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伊情的泥罐。
再看，罐子里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3011的字迹：“伊情，生日快乐！这个小泥罐是送给你的礼物。抱歉，我第一次做，跟着以前的教学视频来的，不太熟练。加上泥土有些难找，以前的陶土已经没有了，我去找了尽量比较有黏性的受辐射污染少的土，所以做得有点丑丑的。如果以后有什么令你快乐的东西，又恰好可以存放，不如就存进这个小罐里吧！祝你天天开心。——souvenir3011”
噗。
伊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造人……倒真是他的风格。
他又仔细拿着罐子端详，许久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的好丑！
可是他又好喜欢。
凑近了闻，还有淡淡的草叶的味道。好香。
伊情把小罐子和小甲虫一起放好，跳到了床上，关掉了灯。他滚了好一会儿，睡意才渐渐席卷来。
迷迷糊糊间，他想着。
他可能是真的被惯坏了……
怎么办，他还是好喜欢过生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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