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知行

常言道：好兄弟有难同当。

        如果有两个网友见面第一天，就在街头上演亡命天涯。那一定是铁打的兄弟缘啦！

        某窄巷入口，像狗子般张嘴哈气的陈知行如是想。他刚甩脱背后的尾巴，正要蹲下喘口气。

        哎呀，虫子！想起他的兄弟还不知怎么样呢？陈知行急忙拔出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无法接通？！怎么办不会出什么事吧？！可不要啊虫子！

        陈知行像找妈妈的蝌蚪似的出溜，他急躁又无措，无能宝宝一样咬起了手指头。

        总之，和郭崇那边难舍难分的追逐战相比，陈知行这边草草收尾了。

        也没毛病，他跑起来跟刚从笼子放出来的二哈似的，那叫一个撒了欢儿！你看那跳动的小卷毛，还有不时就回头抛来的龇牙一乐。

        就难怪追他的两人先迷茫了，在追出几条巷弄后，其中一人疑惑地喊住他的同伙，随后进行了这样一段深刻的对话。

        “等会儿，我们追这小子干什么？”

        “不知道，他跑我就追呗。”

        “……”

        “他不是赖账么，当我们是吃哑巴亏的么！”

        “就为了138块钱，又不是付给我们。”

        “对哦……而且做完脸不给钱的也不是他啊！”

        嘎！两人都被来自对方的灵魂一问给问傻眼了。

        街边电器店正重播《重案六组》，一光头大哥看得入神。

        怎么办怎么办啊要命了？！而正挠搔头发、组织怎么和警察叔叔交代案情的陈知行没头苍蝇般乱转，干着急的他直直撞了上去。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啊！”

        “如何叫你最贴切……”

        当手机上红了满满一屏的那个号码猛然跳进眼前时，正连声道歉的陈知行一个狂喜得肢体痉挛、差点直接挂断。

        他紧攒着手机忙不迭送向耳边，给他激动得眯眯眼又大又圆，不过陈知行还没来得及嚷嚷呢，他就大张着嘴梗神了。

        他目光所及的电视上正播这样一幕：周沫儿子失踪，她所在小区的垃圾工正打电话向警方索要赎金。

        ！！！

        陈知行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另外的糟糕可能，涨红的脸瞬间紧绷，他紧张得憋着一口气、惴惴不安开口唤道：“虫子？”

        “风行，没事儿吧？”

        切切实实听见是好友的声音了，陈知行眉开眼笑，一颗心安逸了安逸了。

        “嗯，没事！你呢？你那边没事儿吧？”

        “我，我没事儿个鬼，老子肺都差点跑没了，我现在都感觉呼吸时气管还痛。”

        陈知行呵呵乐了，他舔了舔嘴巴，感觉特别干！于是他买了杯可乐、颠儿颠儿找个石墩子一屁股坐下。

        看他被穿堂风吹得清爽的头发、向日葵般的笑容和蓬飞的t恤，你根本想象不了就不久前，他还像个狗撵的耗子似的。

        这会儿平安了，陈知行也丁点没有后怕和思虑的意思，他猛吸一大口可乐润嗓子。

        “虫子！你吓死我了，我对不起你啊。你知道吗你差点被人骗啦！就刚才那个美容院，我想起来老娘说过，他们的圈套就是先用送护肤小样的名义……”

        这是他的家乡呢，怎么这样？陈知行越说越羞愧！本来还没事人，一说回今天这事儿他就像个鼓泡河豚——来气了！声量也芝麻开花节节高。

        “然后我打你电话又打不通，虫子，你那会儿怎么呢？你干嘛不接我电话啊？不过最后得亏你跑了，你要跑就对了，他们还真来追？哼！就气人！无语！离谱！”

        “我能接吗？接了咱俩能跑脱吗？亏得他们反应慢了几拍，不然还真的跑不掉。”

        闻言，陈知行有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对哦，虫子跑什么？肯定是早就明白这出是骗局了，也想好了逃跑计划，一旦接了电话反而会引起骗子警惕！

        嘿嘿，虫子可真聪明！

        龇着小虎牙的陈知行吸一大口可乐，像个无忧无虑大宝宝似的摊开腿，微微上翘的嘴角一撅一起的。刚才涨潮般的羞愧又让对郭崇之机敏果敢的崇拜给顶下去了。

        “哈哈，那你顶着一脸泡沫，估计谁也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招！我也没想到你路子这么野。”

        陈知行大口吸溜着一底子可乐，末了咂咂嘴——馋肉了。

        除了饿，刚刚奔逃中所泵张的血和肾上腺素好像猛一下子涌返了上来。

        陈知行脸红心跳，本就旺盛的精力这会儿被勾引出来了，不着四六的他激动得直跺脚。

        “现在想想，还挺刺激！我们简直就像是反抗恶势力的平民英雄呐！”

        刺激？！可不刺激怎么的，差点被人当傻子似的涮，跳锅而逃后，又被这帮凶神恶煞的骗子追拿，啧，真是体验社会险恶的一条龙服务。

        郭崇脚下有一搭没一搭溜着滑板、心道。

        眨眼间陈知行这缺货的情绪又变幻了，飘亮的声音没心没肺的，郭崇几次忍不住想呛他，最后只能摇摇头、无奈道:“大哥，你心真大。”

        听对方的状态这么兴高采烈，完全和自己的“跌宕起伏、险象环生”不是一个剧本，郭崇倒真不担心陈知行受伤了。

        要知道，陈知行从小就是闪电小子，“风行天下、大运摩托”不找他代言完全失策了。

        还上小学时陈知行就蹬着他哥的二手自行车风行小区，招惹得“哦呦，吓死人咧”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再大一点风行学校，砸烂个树木窗户那都算发挥失常，可以说，陈知行用各种球把学校分批次地拆除重建了一回，每过几周他妈就厚着票子去后勤处领人。

        郭崇想想也好笑，问他:“刚才几个人追你？怎么甩开的？”

        “2个，我也不知道啥时候甩开的，好像没一会儿～”

        陈知行嘟吧嘟吧回他，大概是含着饮料，含含翁翁的鼻音好似有种低感的委屈……错觉吗？

        “反正我再回头就找不着他们了，估计还没追出商业街呢。”

        但郭崇细辨中怎么还真有没尽兴的感觉！好似风驰电掣的中二病没被满足一般。不愧是你，大运摩托错失的灵魂代言人——陈知行！

        “靠，你一个运动会全揽的怪兽，应付一个排都不成问题。我就惨了，5个大壮汉，追我一个小短腿，太不是人了。”

        听手机里“滋溜滋溜”的杂乱动静被鸣笛割碎，郭崇脑子格外阴气得冒出许多血腥暴力的画面，比如什么刀口处筋肉还在跳动的断肢啊……

        郭崇脸色发白，他心有余悸地四下探了探。

        “其实我这会儿才感觉后脖子凉，刚刚我还在想，要被他们追到了怎么办？”

        陈知行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想过个问题，于是不争气的脑汁化作可乐从嘴角流了出来。

        “还能干什么啊？骗钱的还有理了不成么，太不要脸了！不行，越想越气，我得跟我哥说，告他们！我要……”

        “小伙仔哎，别激动，你……”

        陈知行话撂半截没声儿了，就只听见那头含糊的磕碰声和叠声道歉，郭崇完全可以想象出一副孙悟空在花果山手舞足蹈的样子。

        怎么老这么莽撞呢？郭崇好气又好笑，无奈劝这个猴子不要这么激动之际，他身后传来了一句“帮帮忙，让让。”

        好听的吴侬软语，不过对郭崇而言，陌生得像迷雾般糊耳边。

        郭崇顿住，他看见了站台公交车飘动的小红旗，又看见不远处哥特风格的楼，猛然想起自己在哪儿！他有气无力怪叫一声。

        “靠~看来小爷今天注定要破财，风行，快挂快挂！漫游太贵了，见面聊。”

        郭崇手已经着急忙慌搁红色挂机键上了，那边迅雷不及掩耳爆发出一串失声尖笑，离那么远耳膜还震得疼。

        郭崇不知哪儿戳着对方了，只能心头淌着血、千金买陈知行一笑，举着手机的胳膊极其无力。

        因为他想起另一件很蛋疼的事儿: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哪儿？怎么碰面。

        于是郭崇耐着性子等陈知行笑过去，他灭蚊子，整衣服，喝水，出溜滑板，活动筋骨……

        久到郭崇差点以为对方是笑没了，还是串通联通存心要讹他话费时，那边传来了沙哑泄气的几声脱氧咳嗽。

        “咳！咳！虫子对不住啊，我一时控制不住~你在哪儿呢？我这就过去接你！”

        郭崇倍儿高冷“嗯”了一声，走出树荫外明确了路口标牌和不远处的学校，利索摸清位置后报给陈知行。

        事情解决后，郭崇悠悠然晃回树荫坐下，忽然他又想起什么、忙伸手探向衬衣内侧一个深口袋，确认钱没跑丢后他呼出口浊气、眼睛瞬间弯成个月牙，他从来没这么庆幸自己牢记了妈妈的叮嘱——大钱不露。

        将手机塞回背包的暗袋，郭崇挨着滑板往石墩坐下，然后开始回想:他这一天为什么成了这样子？

        他今天是来见陈知行的。

        郭崇和陈知行其实是今天第一次见面。郭崇四川人，陈知行上海人，两人网上神交2年。

        昨天他来上海后先到上大完成报到，今天便来面基了。

        2年前，《骇镜》的读者群里，一个□□为“昵称不能为空”的id和“天择我为龙”的id前后脚道出书中一处错误，这便是陈知行和郭崇的缘始。

        当时，放眼整个读者群里就属他两交流得最勤。后来郭崇又发觉某副本的案件逻辑不太漂亮，那百爪挠心的感觉特别需要一个同好排解。

        捱了四天后的周五微机课上，郭崇以他的小身板，先行排山倒海挤开了和他共用电脑的同学、登上□□给“昵称不能为空”发了好友申请，这便是陈知行和郭崇的缘定了。

        陈知行自来熟，郭崇性格也开朗。从此他们一起讨论小说，一起侃大山，一起组队玩火焰纹章、ro，咳，一起看动作片……

        3年来他们成了实打实的侃友，损友，战友，各种友。

        郭崇很想见见这个和他性味相投的人，本来两年前他曾经来上海参加过“新风像”比赛，可是时间太短又是高一期末，不方便见面。

        嗯……不得不说，陈知行的衣品真的……脱俗。

        郭崇回想今早在11号线地铁见到陈知行的情景:远远进入视线的就是一头蓬杂的微黄小卷，然后就是一张特有喜感的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咧着的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瘦高的男生穿着件松松垮垮的大t恤，正面上书“你是”、背面两字“傻逼”。

        其实和郭崇想象的模样差不离，是个干净清新的大男孩。然后隔着人群就是一声响亮的“虫子——”

        “风行——”，郭崇被对方的热情感动，也回应对方，语气深情义重的，但他当时还不知道对方还没发功呢。

        “一直没看见你，刚刚我等累了蹲下歇会儿的时候就看见你了！真好巧的缘分哎！”

        陈知行眼睛亮晶晶、像个恶作剧盒子中的弹簧小丑般“蹭”的蹦过来揽住他脖子，笑得跟过年似的。

        郭崇最不喜欢别人取笑他矮了，陈知行这“开口yue”的开场白委实也贱嗖嗖。这不，他面庞含着笑意、暗中双手就直取对方腋下，边挠对方的痒痒边回怼:

        “陈知行，远骚不如近贱啊，幸会幸会！”

        “哈哈哈哈哈嘎，虫子我哈哈哈哈怕痒！”不明所以的陈知行鹅笑着倒退，痒得一米八的小伙严重缩水。郭崇自然明白风行不是故意取笑他，两人笑闹着。

        闹也闹够了，郭崇揉了一把陈知行的卷毛，好笑道:“你这刚从tony老师店里出来的？见我不必这么隆重吧。”

        “什么tony啊，我这是自然卷！自然卷！”

        “哦，你嫌丑对吧。走，我帮你找tony赔理去。”

        “啊——丑吗？哪里丑，我一直觉得我这头发挺帅的啊，像卷福哎！”

        “开玩笑的，你的头发特可爱。哎，我跟你说，我昨天不是去看了学校，真的好漂亮，像电影一样，我感觉我美好的人生就要启航了。”

        “哈哈，以后你就是电影中心啊！编导专业以后就是进娱乐圈啦，香槟跑车什么的，感觉倍儿爽啊！”

        “啧，风行，你不会就冲着这个目的选的广告专业吧……”

        “……”

        相隔两千公里的两个开朗少年并没什么生疏，他们一路侃一路笑、直奔周浦——陈知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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