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枕流园

临赵重霜要离开，赵大夫又感觉到不舍了。

        虽然这主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可这几年小双儿就没有离开过医馆，这回要到别处住好几天……赵大夫想到这，心里有点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他转头看看小双儿，这丫头还是没什么表情，也不看他，就看着马车呢。

        哼，这么着急去见那什么公子呀，都没有舍不得他这个老头子。

        还、还有她庄伯呢。

        赵大夫酸了，在心里阴阳怪气。

        赵重霜在等赵大夫和水绿扯皮完毕，抱着包裹无聊地到处看。

        可水绿已经在忙着把药放进马车里了，赵大夫怎么还站着不动？

        赵重霜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转头看赵大夫。

        怎么赵大夫又眼睛不是眼睛，脸不是脸了？谁刚刚又惹他不高兴了吗？

        算了，不管了。应该和她没关系，赵大夫过一会儿气就顺了。

        这时水绿已经收拾完，在马车里朝赵重霜招手了。

        赵重霜赶紧拉拉赵大夫的衣袖：“赵大夫，我先走了。”

        说罢就登了车。

        马车开出去好一段路，赵重霜从窗外往后看，赵大夫还站在医馆外。

        ——

        到了枕流园，水绿叫了个小丫鬟带赵重霜去住处，她自己则赶紧照顾公子去了。

        面前的小丫鬟叫月白，大家都直接叫她“小月”。

        赵重霜感到有点新奇，这府上的丫鬟都是以颜色作为名字的吗？

        她一路跟在小月身后，慢悠悠往前走。

        小月是个活泼的性子，一点也不怕生，见赵重霜看着与她年纪相仿，便热情地向赵重霜介绍，说她自己是怎么来到侯府的、跟着公子去了哪些地方。

        “看我光顾着和你聊天儿了，连你怎么称呼也不知道、让我想想……刚刚水绿姐姐是不是叫你小赵大夫？”

        “这么年轻就已经当大夫了吗？！”

        赵重霜觉得有些好笑，忙回答小月：

        “我不过是在赵大夫的医馆里做学徒而已。叫我小双就好。”

        “啊原来是这样。小双，我带你去看松鼠！”

        小月拉住了赵重霜的胳膊，神神秘秘地往北边走去。她缩着脑袋，好像怕别人不知道她要不务正业去了。

        走过几折的连廊、又通过一条小径，眼前的树突然高大起来。这里已是山脚下，远山依依、草木葱茏，很是一番好景色。

        小月这时突然转头看向赵重霜，朝她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一棵树。

        赵重霜朝那里看去，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小月好像也发现了这点，又凑过来在赵重霜的耳边悄悄说：“这棵树上经常能看到小松鼠，常常待在最低的那个树杈子上，偶尔也会跑下来拿吃的。”

        “这里好像看不到，我们再走过去看看。”

        说罢松开赵重霜，自己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赵重霜想了想，学着小月的模样，也走了过去。

        这时小月兴奋地转过头来朝赵重霜挥手，赵重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树叶背后，果然有什么活物在动！

        一只小松鼠从树叶背后探出了头，动来动去一刻也不安分，毛茸茸的很可爱。

        赵重霜看了一会儿松鼠，又看向了小月。松鼠看完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可小月依然眼神热切地看着松鼠。

        ……

        赵重霜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她挠了挠自己的手心，有些无聊地看向了其它地方。

        嗯？等会。

        松鼠所在的那棵树旁边，还有一棵没有那么茂密的树，长长高高的，叶丛疏朗。在接近树冠顶部的位置，好像有一只鸟？

        赵重霜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只白底黑纹的毛团鸟。

        难不成是黄药？

        不应该不应该，枕流园离医馆可不近，黄药的活动范围应该没有这么大。

        大概只是黄药的同类。

        又等了一会儿，赵重霜有些待不住了。她并没有什么事要忙，只是觉得没有经过主人家允许，在这里逗留太久不太好。

        她心里这么想着，伸出手拉了拉小月的衣袖。

        小月回头看她，赵重霜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小月。

        小月这时突然恍然大悟，眼睛瞪大、神情惊恐，也顾不上会不会惊扰到小松鼠，拽着赵重霜就往外跑。

        跑出了一段路，小月气喘吁吁：“完蛋了！原本只想带你看一眼就走的，结果因为小松鼠太可爱，我完全忘记了！”

        “我们快走吧，到时候水绿姐姐找不到人，我就真的完蛋了……呃，应该是这条路。”

        一路连走带跑，小月感觉快要岔气了。转头看看赵重霜，脸不红气不喘，步伐根本不带乱的。

        小月：嗯？？

        小月实在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赵重霜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和赵大夫似的。赵重霜感到有些亲切。

        “我经常上山采药，所以感觉还好，不怎么累。”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这条石板路已经走到了底，树木散开、视线开阔了起来。

        这时小月好像发现了什么，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明明是要去客房，怎么走到……厨房来了？”

        赵重霜：嗯？

        看小月对枕流园如数家珍的来着，怎么会……所以果然还是住的时间不久，还不熟悉路线吧。

        赵重霜安慰地拍了拍小月的肩膀：“没事的，要不再找个人问问？”

        小月眼睛泪汪汪，可爱又可怜地点点头，抬手擦了擦眼泪。

        这时候，水绿从厨房那头走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们两人。

        小月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水绿走过来。水绿问：

        “小赵姑娘，小月怎么把你带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让她带你先去客房休息的吗？”

        说到后半句，水绿皱着眉望向小月。

        小月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赵重霜见到她的左手放在身后紧握，不停地颤抖。

        赵重霜暗道不好，小月已经被吓得没法回应了，她赶紧开口：

        “水绿姐姐，是我和小月说起，这几天我可能要来厨房煎药，她就先带我来看看。”

        水绿闻言，轻轻挑了挑眉，笑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小月这丫头是在干什么。小赵姑娘，赵大夫刚才说煎药什么的都要问你，我也不敢把煎药这活交给别人了，事关公子的身体，可不能有什么不妥。”

        “煎药的事情，可要麻烦小赵姑娘多费心了。”

        赵重霜僵着脸，但谁也看不出来。

        赵大夫不是说只要看着点就好了吗，现在怎么变成要她来做了……按这公子虚弱的身子，病情要有个什么反复，水绿不得吃了她？

        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容不得赵重霜再推拒了。她扯出一点笑：“好的，我……尽量。”

        水绿满意地离开了。

        小月这时才好像苏醒过来，求救似的看向了赵重霜：“小双……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埋怨小月也没有用了，只会让小月心里不好受，赵重霜摇摇头：“没关系。”

        “现在带我回客房吧，这样我也就知道来厨房的路怎么走了。”

        ——

        小月送她到客房，就先离开了。她得马上回去待命。

        赵重霜舒了一口气。小月刚刚眼见着情绪不高，她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一路都有些难受。

        还是一个人更舒服一些。

        赵重霜现在才有心思观察一下这间客房。

        客房分内外两间，很是宽敞，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赵重霜只是在屋内走了一圈，并没有去碰屋里的各种物件，连包裹也没有拆开。

        赵重霜放下包裹，走出屋子，打算看看外面有些什么，正好碰见一个女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女子见到赵重霜，笑着对她说：“你就是小双姑娘吧，我叫银朱，负责招待来此地的客人。”

        银朱言笑晏晏，气质中却透出一股严谨。行动中的威势，一般只有经验丰富的嬷嬷才会有。

        “小月那丫头我刚碰见，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又是被谁训了。若不是我问起她来这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来了客人了。”

        “小双姑娘，你要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派人来叫我。小月那丫头，你觉得怎么样？若还可以，我叫她过来伺候你如何？”

        赵重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到这话，赶紧摇头：“我……不需要人伺候，我自己来就行。”

        银朱也不勉强：“行，反正这里各个地方都有丫鬟守着，你要有什么事，直接找她们。”

        “平时的三餐、热水都会有专人定时送来，这个你不用担心。”

        银朱什么事都安排好了，赵重霜只要点头就好。

        赵重霜心里疑惑，银朱看着比水绿更有经验、更加妥帖，怎么会只是负责客房这样的后勤呢？

        银朱似乎明白赵重霜的所思所想，笑着说起她自己：“我原本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夫人不放心二少爷出游，就把我派到二少爷房中。可二少爷最不喜别人看着，不待见我，就把我派来这儿，眼不见心不烦。”

        “我倒也不在意，这里倒清闲自在，省得水绿那丫头总是没个好脸色。等二少爷回府，老夫人问起，我也能说个大概。”

        “这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你不必担心。”

        赵重霜觉得有些崇拜银朱了。

        她怎么那么自然、有那么有气度，与她这么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也能聊起来。

        好厉害。

        “欸？这鸟怎么好像在看我们，它成精了吗？”银朱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

        “啊！它飞……”赵重霜还没有反应过来银朱在说什么，眼前突然就有一个黑影从空中俯冲下来，快速占据了她的视线又马上不见。

        然后她就感觉到了自己头上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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