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知道他在人群之中,也知道接下来她说的话，他都会听见。

        往台下扫了一眼，人潮如海,夜色昏沉,周围的光影却亮如白昼，有几分的不真实。

        她忽然莫名地想到“所爱隔山海”，他和她之间,仅仅是隔着人潮,却像间隔了一整个银河。

        长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决定为这场暗恋告别式画上一个句点。

        “其实刚刚这首歌,我是唱给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的。”

        底下观众立即从“暗恋”二字中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夹杂着零星的交头接耳声,人潮如海草般轻轻地摇动。

        孟雨过眸色愈发幽深,眼底跃动着朦胧的火焰,咬了咬唇,直勾勾地盯着舞台。

        “妹子好勇！说下去~”有人声音洪亮地给予了支持。

        “和所有的暗恋故事一样,想到他,就会想到高中时夏日蝉鸣,阳光热烈，少年追着风在球场上奔跑。他和我不一样,可以在人前热烈恣意地演讲，可以拥有许多人真诚的喜欢，可以早早地拥有值得追寻的梦想。”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荆棘，每跳动一次,就会刺痛,可说起有关他的回忆,却居然还能感受到光的照耀,依然明亮而刺眼。

        “大学再遇到他，我以为上天终于给了我机会，也曾经有过和他共同进退、并肩努力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是啊，她的初心其实很简单的。能够偶尔在路上看到他，说上几句话，就能快乐一整天。现在看来，自己已经拥有了以前所不敢想望的许多美好。

        “后来，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们暂时还没在一起，还是真诚祝愿他能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我会将这份心事好好收藏。”她像是下了郑重的决定似的，眼睫微颤，顿了一顿，“从今以后慢慢忘掉。”

        台下观众先是静默地听着，昏暗中有人像是为了宽慰她似的，领头说了一句，引动了其他人的情绪，大家纷纷开始安慰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妹妹，你会遇到更好的。”

        这些声音落在孟雨过的耳朵里，心中蓦地升起一团火焰，灼灼燃烧，侧脸清隽的线条隐在了树影婆娑里，唇线抿得平直，像刀锋凌厉。

        “其实我也暗恋过一个男生，但是至今都不敢开口说，勇敢小姐姐会幸福的！”

        “没错！！要相信世界上总会有人真的珍惜你的！！”

        人就是这样，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坚强面对，但当你突然被暖意簇拥时，就会莫名地想哭。

        天晴觉得鼻腔一阵酸涩，有要落泪的冲动，她习惯性地用指甲掐住虎口，忍住汹涌而来的泪意。顾汐在这个时候握了握她的手，表示她一直都在。

        结束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再盛大的演出，也有画上休止符的时候。

        比赛到10号结束之后是中场休息，主持人见她们表演宣告结束，便走上台来，朝她们鼓励似地一笑，准备和观众说明情况。

        “同学们可以稍作休息，我们十佳歌手赛的下半场比赛，将在10分钟后继续进行。”

        天晴提着厚重蓬乱的裙摆准备下台，舞台铺着薄薄的红色绒毯，底下是木板，鞋跟踩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响声，顾汐身高腿长走得更快，三两步就下了台阶，看样子好像是急着去上洗手间。

        台阶在朱红色的帷幕旁，她正要下去，身后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压低的嗓音低沉有磁性。

        “宋天晴，你等一下。”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孟雨过。

        为什么突然叫住自己？

        台下的观众有的还未散去，有些本要走开，却看见一个男生冲上台去，而刚刚那个在全场人面前告白的女生也像定住了身，他们便停了下来，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纷纷猜测。

        “这该不会是刚刚她告白的那个男生吧？！”

        “那现在是什么戏码？真爱回头？”

        “这么精彩的场面我得赶紧录下来。”有人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她听到自己心脏越来越急促的跳动声，告诉自己要冷静，或许他刚才听到自己那番话，出于朋友的情谊来安慰两句。

        转过身，正对上他漆黑的双眼，眼底像有跳动的火焰，将她的脚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孟孟雨过，台下还有好多人，”她试图稳住自己，“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他看着她那张表情淡漠的脸，虽然化了精致的妆容，肤色白皙，涂了唇彩的嘴唇多了丝娇俏的气质，但那双眼和平时看他不同了，带着自觉的疏离。

        “刚刚你在台上说，你要忘了？”他脑子几乎被扰乱了，甚至忘了应该先分辩什么，满心只记得她刚刚说要忘却，这个词太过诛心。

        “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会努力忘记，努力放下。”她咬着唇瓣，眼里却有细碎的光在流动，不知是不是泪。

        他静默了一瞬，朝她迫近，长长的身影压迫性地欺上来，狭长的眼尾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喉结滚了滚，吐息间热气簇拥着她的脸：

        “真能忘了我？”

        少女眸色沉静，像不起波澜的湖，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问，难道这不是对双方都好的一种选择？

        “我想忘就可以。”

        说完这句话，她预备转身离开，如果他觉得看到朋友伤心难过有些于心不忍的话，那倒也好办，自己会好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不让他看到就行了。

        她没走两步，却被身后的人攥住了手，掌心的温热传递上来。

        “我不允许。”

        声音低低的，带了几分少有的认真，她一时迷茫起来，抬眸看向他，他眼眶泛着红，情绪像是随时要喷薄而出似的。

        “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你让我先一个人静一静。”

        她甩开他的手，提起裙摆迈下台阶，林淇她们见她匆匆地跑出来，虽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留下他一个人在舞台的中央，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额发沉沉地覆在眉骨上，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他觉得自己像在下一盘很重要的棋，但是一不小心落错了一个子，现在困在局中，像雾失楼台，烟锁重楼了。

        在恋爱这件事上，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所知。

        十佳歌手赛的下半场一样是精彩纷呈，最受瞩目的是经管院系花唐以柠，一上场就惊艳四座，她翻唱的是王菲的《棋子》，另一组呼声很高的是校园乐队组合su，一曲港风浓郁的《友情岁月》燃爆全场。

        宣布比赛结果的一刻，顾汐紧紧攥着天晴的手，丝毫没有察觉她身边的同伴始终在出神，她早就在宿舍叨叨了半天，心心念念的是决赛第二名奖品是一台尼康5300单反相机，市价近3000！第三名可以免费去江城市郊的木兰围场旅游。

        主持人拿着话筒，先卖了个关子，在观众的催促下才缓缓地开口，像在摇□□号码一样：

        “进入决赛的选手号数是：18号、7号、3号、15号、11号”

        “怎么办？啊真的好想要那台相机啊！！！一定要进决赛！”顾汐双手合十祈祷着。

        天晴陪着笑了笑，却控制不住地恍惚，刚才孟雨过那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主持人念到最后一个号数时，顾汐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腔了，攥着天晴的手也不知不觉用了力。

        “最后还有一组选手入围，那就是，10号！”

        “天晴！！！我们入围了！！！你快掐掐我，我怕我自己在做梦。”顾汐一双眼亮晶晶的，瘦长的手臂直晃着天晴的臂膀。

        看到顾汐这么开心，多少也有些受到感染，但她心里有另一种奇异的感受，好像刚刚已经在台上透支完了自己全部的热情，以为这就是最终章了，没想到还有续集。

        她没有留意到，在不远处的树影下，孟雨过正在给一些选手做赛后采访，漆黑的眼眸映着树影，和夜色一般浓稠，时不时会朝她们这边瞥一眼，直到她提着裙子走出竹园操场。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慌。

        珈园男寝，一片热闹喧腾。

        男生们正在联机打游戏，键盘上各色光芒闪烁，手指有力地敲击着，渴了就抄起地上的纯净水，“咕嘟咕嘟”灌几口，继续投入激烈的战况中。

        “打团了快点！”

        “11111，来了！”

        “法师sx！”

        “卧槽我血快掉光了，春哥！！！”

        门被推开，一个人拎了一袋啤酒走了进来，随手把袋子往桌上一搁，伸长了双腿慵懒地坐回他的电竞椅上，拉开拉环，气泡涌出，漫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呦~阿孟买了啤酒，给兄弟我来一瓶。”魏弈然一边说，指尖在键盘上不停地敲击着。

        那双手翻开袋口，啤酒罐在空中翻越出一条好看的曲线，落在魏弈然手里。

        “接着。”

        其他人见有酒喝，打完一局后停了下来，又觉得如果再有点什么下酒的烧烤不就更香，嚷嚷着要去小卖部买点，不一会儿宿舍里就剩下魏弈然和孟雨过两人。

        “阿孟，情绪不太好？”魏弈然仰头咽下一口酒，指腹擦去唇边的酒渍，他了解孟雨过，终日挂着笑意，看似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那种人，心里却可能越是孤独，连心事也要装作云淡风轻。

        孟雨过垂下头，漆黑的眼眸掩在额发下，食指随性地弹着罐身，冰凉的酒液入喉，喉结随之滚动，却像怎么也浇不灭心头的火。

        他眼眶微红，摩挲着突起的指关节，开口：

        “魏，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把魏弈然也整懵了，

        “说详细点。”魏弈然掐着啤酒罐在桌上敲了两下，“哥们帮你参谋参谋。是不是你那个高中同学，叫什么来着？哦对，天晴！”

        像是被她的名字戳中痛处似的，他眸色愈发幽深，沉了一沉，把额发随性一捋，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追过女孩，”他像是负气似地，恨自己经验不足，毕竟从前都是女孩主动追的他，“搞不懂她想什么，忽然就不理人了。”

        “那你算问对了人。”魏弈然一副狗头军师上线的样子，“听我来给你补补课。”

        作者有话说：

        魏奕然：本文靠谱助攻排行榜暂列第一（不过可能因为过于狗头，导致排名下降，请继续努力~）

        孟·追妻·雨过：一天没追上老婆，一天不能撕标签~（手动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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