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他的声音被放缓，每一个字都在任阳脑中横冲直撞。任阳只看了一眼就匆匆避开，嘴角的笑未落半分，强撑着继续扮演苏清禾。
尉霖注意到了任阳的异样，将李烟墨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发现也只是女尊国普遍柔弱的男子模样，不过长得可爱一些罢了，问道：“是李烟墨？”
任阳喝了一杯水：“嗯。”她压下眼睑，不让自己去看他。
尉霖：“不想面对他？”
任阳目光闪躲。
尉霖挺身往前坐了些，半边身子挡在任阳前面，“你的演技忽上忽下的，藏不住事儿。实在不想看到他的话，就先靠我背后。”
任阳埋着头向尉霖背后挪，二人隔着一点距离，道：“谢谢。”
六殿下有一霎的惊诧，朝任阳这边看了一眼，很快恢复了初遇任阳时的直言快语模式，看着十分率诚：“三姐夫说这话太见外了，三姐身居高位，还愿在百忙之中记挂六妹，是六妹之幸，怎会怪罪？”
李烟墨福礼，不可抑制的低咳了几声，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了几分苍色。
这几声激得任阳心头一震，忍不住想要望向李烟墨。
但她知道她不该。
“我看着姐夫脸色不好，快请坐。”六殿下表现得很是关心，“你们去给姐夫备些姜汤、拿几个汤婆子来。”
“多谢六殿下，不必麻烦。”李烟墨婉拒，在李岑的搀扶下坐到了和任阳、尉霖相对的位置，全程仿若没有看到二人。
六殿下道：“我听闻三姐和姐夫恩爱非常，既然姐夫来了，我自该替三姐好好照料姐夫，不若三姐过会儿找我算账，我该如何？”
李烟墨神态失落，怏怏回道：“她不会的。”
六殿下像是缺心眼看不出听不出李烟墨嘴中的“她不会的”是何种意思，嘻嘻笑着，道：“有姐夫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尉霖忍不住吐槽：“话里话外都是弯弯绕绕。”
随后六殿下起身，举起一杯酒，向众人说道：“衔在此多谢诸位赏脸，敬诸位一杯。”
“谢殿下！”众人高呼，纷纷杯酒入肚。
“母皇怜我离朝甚久，心思愚笨，不懂为官之道，特命衔请教诸位大人。衔承蒙圣恩，多有感激，这才得有机会敢与诸位大人亲近，还望大人们多加提携。”姜衔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
下有一周身书卷气的老者率先点头赞道：“殿下肯有虚心求教之心，是国之幸，民之幸。”她说着说着开始说教：“殿下常年戍边在外，见多了生死离别，穷困潦倒，日后须记得万事以民为先，民才是天下的基本。”
姜衔长揖：“姜衔谨记太傅教导。”
太傅受了姜衔的礼，应声“嗯～”有着孺子可教的赞许。
尉霖听了她们谈论几句便不再听，专心吃着面前的饭菜，跟任阳说话：“这些人说话文邹邹的，还不把话说清楚，听起来真费劲。”
他舀了一勺西湖牛肉羹，放进嘴里，嚼了几口，突然两眼一亮，咽下，满足地喟叹：“这个好好吃，你也试试。”语罢给任阳舀了一勺，递到任阳嘴边，任阳吃了下去。
尉霖连忙问：“好吃吗？”
任阳感受着嘴里的香味，赞同道：“好吃。”
“是吧，我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任阳心不在焉：“好。”
过了一会儿，任阳担忧的声音传来：“尉霖，快帮我看看，烟墨的手腕那里是不是有血，还有脖子那里，快快快。”
任阳的理智和自己拉扯了好久，最终败下阵来，她想着：“就再看一眼，就一眼，看看烟墨过得好不好就行，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不会耽误言辞的事情的。”
她从尉霖背后将视线小心翼翼投到李烟墨所在的桌子上，再慢慢向上移动，李烟墨正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品尝着食物，筷子起落之间李烟墨的袖口拂动，衣襟敞合，不免露出来手腕、脖颈，几条像鞭打的红痕显露，触目惊心。
“烟墨特别怕疼的，他受不了这些。”任阳情绪激动，因为怕声音太大引起别人注意，所以贴在尉霖耳边，她颤着声音，拽着尉霖的袖子，催促尉霖快些给她一个答案，“你快看，是不是鞭子打的痕迹，他连被说几句都会委屈得哭，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尉霖将任阳揽住，安抚着任阳：“我看我看，别激动。”
他轻轻拍打着任阳的后背，回应道：“好像是鞭子一类的东西打的。”
“姜瑾，姜瑾怎么能这么对墨儿？”任阳咬着牙，双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对李烟墨的怜惜以及对当前境况的无可奈何。
李烟墨如今的样子，如今的生活，都和她毫无干系。
李岑感应到任阳和尉霖的目光，朝这边瞧了一眼就继续专心服侍李烟墨。李烟墨却突然咳嗽了起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姜衔因这一阵的咳嗽声中断了与某位官员的谈话，她关切道：“这几日天冷，稍一不注意就会惹了风寒，姐夫可要注重身体。”
李烟墨仍在咳嗽，姜衔着急地站了起来，召来身旁的人：“快带姐夫先去后院歇息。”
李烟墨一手拿帕子捂着口鼻，另一手摆动，表示不用。
“姐夫，身体要紧呀！”姜衔焦急。
虽然李烟墨刻意压低了手抬起的高度，但任阳觉得红痕愈发刺眼，她低声道：“这不是我的墨儿该有的样子。”
她朝一直在她身后的沈秋吩咐道：“麻烦言辞过来一下。”
“是，主人。”
言辞离她不远，周旋于大臣之间，八面玲珑，此刻她没像其他人一样关注着李烟墨的情况，而是一直注意着任阳。
当听到沈秋叫她过去的时候，她像是一早就知道会这样一般，面色凝重。
“主子，你先听我说，我们早就打探过了，姜瑾和李烟墨今天根本就不可能来。当下这种情况，能确定的是，李烟墨肯定是她们的一步棋，主子千万不能着了她们的道。”
任阳被言辞说得有些动摇：“我，我就去看看他的伤，我不会惹麻烦的，你跟我去，你看着我，我就去看看而已，可以吗……”她对上言辞的眼神，声音越来越低。
“行吧，我不去就是了。”任阳蔫蔫地抱着自己的双膝。
尉霖眼珠左右转，看了看二人，把任阳搂住，靠着他。他替任阳说话：“清禾关心李烟墨是正常的，我看着他都可怜。”
任阳挣开尉霖。
“主子，主君，封侯拜相，脚下踩的都是红血枯骨，您知道的，一朝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言辞道，“六殿下和姜瑾阵营不同。”
一个“阵营不同”，就将李烟墨全然推到了对立面，任阳轻笑，道：“不用和我说这些，我明白。”
“少爷，少爷！”李岑大呼。
“姐夫！快，快去请大夫！”姜瑾就知道李烟墨一来，这个宴会就不会平静，可还是要演一出姐妹和睦的戏码，不能对李烟墨置之不问，“其他人别愣在那儿，快将王君安置到后院去。”
她望向言辞和任阳这边，等着言辞的信号，希望任阳能真如她所说不插手。
任阳猛然望向李烟墨，李烟墨倒在了李岑身上，不省人事。她登及就要站起来跑过去，可被言辞拉住了。
“你干什么？！”任阳吼向言辞。
言辞心知拦不住了，沈秋她们一定听任阳的话，楚寒最多袖手旁观，而最可能拦住的尉霖，还帮李烟墨说话。她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减少变数。
“主子稍等，我先去支开李烟墨带来的人。她们同属于姜瑾，难保不会说些有损李烟墨声誉的话。”言辞冷静分析着。
“你快点去呀。”任阳担忧万分，尾音拉长发颤。
“别急别急，李烟墨一定没事儿。”尉霖安抚着任阳的情绪。
片刻过后，言辞回来跟任阳说：“好了，主子沿着咱们刚才去亭子的那一条路就能追上。”
任阳急促道：“我想想，刚刚跟着你，我没怎么记路。”她越想越记不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去找！”
她跑了两步，转头内疚地对言辞道：“言辞，谢谢你，还有，实在对不起。”
谢谢你最后没有拦我，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任阳走后，言辞问向尉霖：“主君，您不在意主子去……”她指着任阳跑去的方向。
尉霖觉得言辞问的这个问题奇奇怪怪：“这样做不是正常的吗？她喜欢李烟墨啊。”
言辞无语凝噎：“也是，正常的，正常的…”
任阳在大雪中奔跑，鼻尖、脸颊被雪拍打，耳朵冻的通红，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冷空气因此进入了心肺，浑身生冷。
“墨儿，墨儿，你在哪儿，等等我。”
她极尽全力追逐，终于在那座四面通风的亭下的湖边看到了她期盼的身影，言辞支走了其他人，只剩下李岑半拖半拽拉着李烟墨往前走。
任阳跑到他们身边，道：“放手。”便立刻将李烟墨拦腰抱起，裹进了自己的大氅里。
“苏姑娘！”李岑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期盼任阳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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