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得知此事，秋老太太拍了下桌子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找的那是什么邪魔外道！”

        见母亲动怒，秋宜忙弓着身子请罪：“原不该惊动母亲，可珉儿情况实在凶险，儿子只能孤注一掷！”韩氏也含泪说：“母亲，我只剩下珉儿了，实在不愿再让她出事。”

        “哼，什么凶险，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秋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若真被这小小计谋骗了去，那可真是白活了。

        韩氏眼睫一颤，正要开口再求，就听门外丫鬟通报，说是卫远候梁翊来了。

        几人只好出门见礼。

        梁翊其实早就到了，早在那位‘青衣道士’侃侃而谈时他就已经到了。

        出了正房，秋宜迎上前，“梁大人，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梁翊噙着笑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太医，“听说秋珉姑娘身体不适，我特意带了宫中的太医来。”

        秋老太太脸色一变，她分明打点了那几位大夫，更不准府中有人议论此事，甚至其他几房来打听时都被她训斥回去，不曾想还是没逃过梁翊的眼睛。只能勉强笑道：“不过是些小伤风，怎敢劳动宫中御医。”

        梁翊背着手，笑意加深，“秋珉姑娘也算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只有亲眼看到她没事，我才能放心。”

        话已至此，再推脱只会徒增事端，秋老太太只好松了口，“那便劳烦这位御医了。”正好也能瞧瞧这珉丫头到底病没病。

        隔着一层幛子，老太医收回了压在素白细腕上的手指，给出的说辞竟与先前那几位大夫一致，甚至连他也提到了那位青衣道士。

        这下秋宜更是深信不疑，再次向秋老太太恳求：“母亲！此事不能再耽搁了！”

        就连梁翊也在一旁帮腔，“这郭老太医在宫中任职了几十载，连他都这么说，可见这世间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当着梁翊的面，秋老太太骑虎难下，现今秋珉可不单是秋家的女儿，还很有可能是卫远候府未来的女主人。若她执意反对，只怕会让梁翊觉得秋家不重视秋珉，沉吟片刻，秋老太太吩咐徐娘子唤来秋嫣，随后带着她连同秋宜夫妇一起进了祠堂。

        剩下的事就不是梁翊这个外人能参与的了，他从秋老太太院子里出来，想了想便朝秋珉所住的地方走去。

        这期间，宋锦忍不住问：“爷，您方才为何要帮秋大人？还让郭老先生说假话？”

        梁翊眼神含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原以为是只小白兔，没想到也是只小狐狸，看她废了这么大力气，不帮一把实在说不过去。”

        宋锦挠了挠头，不解问：“什么白兔狐狸的，爷到底要帮谁啊？”

        “榆木。”

        “脑袋？”

        …

        内室里，秋珉正端着茶杯漱口，嘴里残留的鸡血味儿让她有些恶心。

        “姑娘好些了吗？”白芷关切地问。

        秋珉点点头，视线触及白芷脸上的伤口，不免自责说：“都怪我没控制好力道，害你受伤了。”

        白芷听后笑着摇头：“姑娘别在意，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倒更显得真实，现在老夫人已经带着二姑娘去了祠堂，想必很快就会将二姑娘记作嫡女。”

        可秋珉却高兴不起来，她垂眼望着手中的茶杯，喃喃自语：“为了办成这件事儿，我犯了很多错。”

        欺骗在先，利用在后。她对不起秋嫣，对不起秋宜，更对不起韩氏，但最对不起的还是那位早夭的大姑娘。

        若不是偶然听韩氏身边的管事娘子提起韩氏在秋珉之前还孕育过一个女儿，恐怕秋珉也想不出这个办法来。这个在原剧里没有出现过的大姑娘，是她整个计划的核心。

        秋珉卑鄙地利用了一个早夭的婴儿，还亲手往韩氏的心上扎刀子，说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不为过。至于韩氏，她慧眼如炬，想必已经知道了真相，必定对她极为失望。是她亲手毁掉了那个在韩氏心中乖巧懂事的秋珉。

        不过从一开始秋珉就没想要真的瞒过所有人，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只要秋老太太有心去查，那大夫、道士都会很轻易地露出原形。只是比起万全之策，她更想打秋老太太一个措手不及，逼着她不得不将秋嫣升做嫡女。

        这个过程中，她伤害了许多人，明知道是错的，也还是去做了。想到这，秋珉忍不住咳了起来，面上渐渐浮起病态的红晕。

        白芷麻利地换了茶，拍着秋珉的背安慰：“姑娘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昨晚真是吓死奴婢了。”

        为了骗过第一波大夫，秋珉实打实地泡了大半宿的冷水，所以疯是假的，吐血是假的，病却是真的。

        “好在是成功了。”白芷叹息。

        秋珉捂着胸口，轻轻摇头：“事实上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

        “另一半在我这儿，对吧。”

        梁翊突然现身，吓得白芷慌忙站起，“梁，梁大人…”

        秋珉还算淡定，只是又咳起来，缓了缓才对白芷说，“你先出去吧。”

        白芷担忧地看了看秋珉，最后还是退到了门外。

        “若我没有猜错，你原本还想借装疯一事顺手推掉你我之间的婚事。”梁翊在秋珉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翻转过一只茶杯，倒了些茶进去，“可秋老夫人将此事瞒的严严实实，你又有几分把握呢？”

        秋珉闻言弯了弯苍白的唇，“瞒的再严实也瞒不过劈柴处的梁大人，不然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梁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放下后问道：“你不想嫁给我。”

        秋珉点头，“没错。”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梁翊轻笑，凤眼深深注视着秋珉，“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被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秋珉内心却很平静，索性已被识破了面目，她直言说：“这满京城的贵女，大人独独挑上了我，不过是因为秋家能对您未来的仕途有所帮助，可您执掌劈柴处这几年在朝中树敌颇多，我不想秋家因此受到牵连。”

        梁翊还真有点意外了，感叹秋宜的这两个女儿竟没一个像他的。他笑笑，算是认可了这个答复：“好，我还有一个问题。”

        秋珉神色淡淡，“只要大人愿意退婚，多少个问题我都可以回答。”

        梁翊不置可否，忽然拄着桌子凑近她：“你大费周章地将秋嫣推上嫡女之位，这又是为了什么？”

        秋珉垂下眼，将手中凉透的茶杯放到桌上，“这源于我的私心，不便向大人透露。”

        梁翊撤回身，不由失笑：“还说什么都能回答，才第一个就不便透露了？”说着他拿过秋珉的茶杯，倒了些热茶进去，往前推了推。

        却被秋珉伸了根手指抵住：“前提是大人愿意退婚。”

        就在这时，门外的白芷突然小声说：“姑娘，有人过来了！”

        随后便听外头纷沓的脚步声渐近。秋珉猛地站起身，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幸亏梁翊及时伸手，将人带进了怀里。

        门外响起了秋老太太的声音：“开门。”

        门眼看要被推开，秋珉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韩氏，干脆两眼一闭顺势倒在了梁翊的怀里，将烂摊子留给了他。

        “喂！你…”梁翊瞪大眼，没想到她来这么一手，正要将人放下，门就开了。

        秋老太太，秋宜，韩氏，秋嫣，再算上徐娘子和白芷，六双眼睛同时看着梁翊，又转向被他抱在怀里昏迷不醒的秋珉。

        空气都仿佛静了一静。梁翊硬着头皮赶在对面几人开口前语速极快地解释：“方才秋珉姑娘清醒了一瞬奈何两句话还没说完就又昏了过去，我正打算将她送回榻上老夫人就带着人打开了门还请诸位不要误会。”

        靠在梁翊胸膛上的秋珉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骤然加速的心跳，只差一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如此…”秋宜干巴巴地开口，对白芷说：“还不快将你们姑娘扶回去！”

        哪知梁翊忽然弯腰将秋珉打横抱起，又稳稳放进了帐幔中，回身正撞上秋嫣杀气腾腾的眼，他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从秋府出来，梁翊正要跨上马背，忽听身后传来秋嫣的声音：“梁大人等一等。”

        梁翊转身，见秋嫣正朝他走来，便将马鞭递与宋锦，这才看向秋嫣：“怎么了？”

        秋嫣吸了口气，脸色并不算好：“真想不到你对珉儿竟这般惦记，连她在病中你都敢动手动脚！方才当着我父亲母亲的面我不好与你计较，但梁翊我警告你，若你真心想求娶珉儿就趁早带着三书六礼正经来提亲！再让我发现你暗中纠缠我妹妹，我定不让你好过！”

        被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通指控，梁翊整个愣住，不敢置信地拿手指着自己，“我动手动脚？暗中纠缠你妹妹？那分明是…”是秋珉蓄意诬陷！

        秋嫣才不管他怎么想，“总之我的话你记住，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妹妹。”顿了顿，她又说：“趁着今日，正好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梁翊惊诧，“还有话？刚才那一大串还不够，还不算完？”

        “刚才那些是关于珉儿的，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关于我自己的。”秋嫣抿了抿唇，“大人与我见面，每每较劲，彼此嘴中都不曾饶人，可是贺家一事我确实该向大人道声谢，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要谢谢大人。”

        看着秋嫣郑重的神色，梁翊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渐渐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果然，秋嫣提起了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大人在京城外从一群山匪手中救下了一个小女孩儿，当时你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只留下了一把折扇。”说到此处，秋嫣笑容释怀：“她现在认识扇子主人的名字，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虽然已经得知了，但没想到秋嫣也早就认出了他。梁翊弯唇，想问秋嫣是何时认出自己的，但当视线落在她发髻中的乌木簪时，便只说：“好，我收下了。”

        秋嫣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眼中透出轻松：“此前种种多有得罪，还望梁大人日后能好好对待珉儿。”又说：“还有，看在是老相识的份儿上，不要再阻挠我和秦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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