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当天夜里，秋珉忽然发起高热，随后更是烧的胡言乱语，不许旁人靠近。

        秋老太太被响声惊动，带着徐娘子闻讯赶来。此时二房院中灯火通明，远远便能听见秋珉房里传出的动静。

        “走开！别靠近我！走开！”

        梳妆台上的东西哗啦啦地摔在地上。秋珉尖叫着，捞起书架上的白玉瓷盘狠狠向下砸去，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她用力推开了靠过来的丫鬟，却又体力不支地向后栽倒，撞翻了身后的一架屏风。

        整个屋内一片狼藉，花瓶木架摔了一地。

        秋老太太赶到时，便看见韩氏和秋宜均是束手无策地站在门外，白芷跪在门口抽泣，脸上还带着一道瓷片划伤的口子。

        秋老太太皱着眉正要迈进房里，一个圆滚滚的花瓶在她脚下摔成碎片，成功的止住了她的脚步。

        “这是闹什么呢！”秋老太太呵斥。

        “母亲！”秋宜焦头烂额，心中慌乱不已，“珉儿不知怎么，突然就这幅样子了！”

        就连一贯端庄雍容的韩氏也在一旁垂泪，担心的无以复加，“珉儿晚饭时在我房里还好好的，谁知一转眼…”

        秋老太太脸色铁青，“大夫怎么还没来！”

        “回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请了。”

        今夜秋嫣睡的有些沉，等她被青黛叫醒再过来，已是最后一个到的。隔着很远她就看到了被丫鬟扶着的面色苍白的韩氏，又听见屋里面不间断的打砸声，心中不免焦急。正要上前，就被柳姨娘一把抓住。

        “哎呀我的傻姑娘，秋珉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敢靠过去？没看见她那个丫鬟脸都被砸花了！”

        秋嫣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抽回了自己的手，讥讽道：“姨娘若怕被伤到脸就赶紧回房去休息！”

        “欸你！”

        说完，秋嫣不再理会柳姨娘，几步上前拉住白芷，问：“白芷，珉儿到底怎么了！”

        白芷抹着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姑娘白日里身体就有些不适，可她怕老爷夫人担心便让奴婢瞒着，谁知…晚上才躺下不久就发了高热，后来就一直吵着要姐姐。”

        秋老太太震怒，“既然身子不舒服为何不早点叫大夫！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姑娘的！”

        白芷磕着头，声泪俱下，“奴婢知错，都怪奴婢疏忽！”

        秋嫣试图走进屋子，“珉儿是我，是姐姐，让我进来好吗？”

        “走开！”房内的秋珉已经筋疲力尽，瘫坐在一堆残骸上哑着嗓子说：“我只要姐姐！”

        “我就是姐姐啊！我是二姐姐，秋嫣！”

        “不是…不是你！我要我的姐姐！”秋珉长发凌乱，呼吸沉重，想抓过身旁的碎片朝门外掷去，却虚弱地连手都抬不起来，“我只要我的姐…”话没说完就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秋嫣连忙冲进房中，抱住了身体滚烫的秋珉，急切地喊道：“珉儿！”

        提着药箱的老大夫姗姗来迟。经过细细诊断，他得出的结论确实是高热，至于秋珉为何一直喊着要找姐姐？大夫也无从得知，只猜测是由高热引起的神志不清。

        秋珉的院子暂时是没法住了，秋嫣便将人带回了自己房中。看着昏睡的秋珉，韩氏原想留下照看，被秋嫣劝住：“母亲快去休息吧，这里我有在就行了，我会照顾好珉儿的。”

        折腾了半夜韩氏确实身心俱疲，况且托付给秋嫣她也放心，便扶着丫鬟回了房。

        于是后半夜秋嫣一直守在秋珉床边，直到天亮，秋珉迷迷糊糊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靠在床边睡着了的秋嫣。

        再联想到昨夜韩氏焦急的泪眼，秋珉心中即惭愧又不忍，可没办法，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闹下去了。

        她咬咬牙，叫道：“这是哪儿！我要姐姐！”

        秋嫣骤然惊醒，见秋珉赤着脚站在地上，连忙上前，“珉儿！”

        秋珉躲开了秋嫣的触碰，神情惊惶地后退，“走开！我要姐姐！”

        “珉儿我就是姐姐啊！”秋嫣急的不行，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对青黛说：“快去请大夫！”

        同一时刻的劈柴处，梁翊从公案中抬起头，挑眉望向宋锦：“你说什么？”

        “咱们的人来报，说是秋珉姑娘从昨夜开始就状若癫狂，秋府为此请了好几个大夫，可都没有见效，虽然秋家有意瞒着，但到底瞒不过咱们劈柴处的人。”说到这，宋锦犹豫地问：“爷，这秋珉姑娘不会真疯了吧？”

        将公案扔到桌上，梁翊起身，“去瞧瞧就知道了。”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问：“我记得府中的郭老以前好像在宫里待过？”

        “爷没记错，郭老先生确实在太医院任过职。”

        “行，那把他带上。”

        …

        京里有名的大夫秋家能请的都请了，可任谁都瞧不出问题来。这高热已经退了，也没看出别的毛病，大夫们面面相觑，那就只剩一个答案，除非秋珉是在装疯。

        毕竟你永远医不好一个装疯的人。

        但很快他们就推翻了这个设想，谁不知道秋家这位三姑娘才和卫远候梁翊定了亲，还是贵妃亲自保媒，得多想不开才会用这种法子败坏自己的名声。

        难道…真的是他们医术不精？几位行医多年的老大夫集体陷入了沉默。

        见此，秋嫣问道：“我妹妹可有不妥？”

        顶着二房一家子的目光，大夫们只能如实回道。

        “脉象看并无不妥。”

        “气色稍显憔悴但无大碍。”

        “除了风寒外确实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韩氏不禁心灰意冷，这时忽然有位大夫声称曾见过此类病状，推测秋珉怕是撞了邪。

        “撞邪？”秋嫣一向不信这些旁门左道，但还是顺着问：“那可有办法破解？”

        那大夫便说：“我听闻有位青衣道士，无观无号，一生云游只为寻真，最擅长清邪除祟之事。”

        “那要到哪儿去寻这位青衣道士？”秋宜忙问。

        那大夫又笑了笑，“说来也巧，这位青衣道士现下就在京中。”

        于是秋宜当即派人去城中寻找这位无观无号的青衣道士。

        府中众人焦急等待，不多时就见一个发须皆白身穿青色道袍的老道士走进屋内，笑吟吟地说道：“你们不请我，我也是要来的。”

        秋嫣上下打量，见他看着确实仙风道骨，便没有开口。

        只听他说：“贫道云游到此，夜观天象，发现府上黑云罩顶，似有怨气横生。”

        “怨气？”秋宜与韩氏对视一眼，“还请道长详细说明。”

        青衣道士微微一笑，“大人请贫道来想必是为了府中的三姑娘吧。”

        “正是。”秋宜点头，急切的说：“小女昨夜发了高热，此后便开始胡言乱语，请了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不知道长可有什么法子？”

        青衣道士点头，“这正与贫道所说的怨气相关，三姑娘的病状正因那怨气作祟。”顿了顿，又问：“不知大人在三姑娘之前可还有个嫡出女儿？”

        秋宜想了想，摇头，“并无。”

        韩氏却猛地想起了什么，抓住了秋宜的手，喃喃道：“有的，有的…”

        秋宜也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在秋珉之前，韩氏确实还有过一个未满月就夭折了的女儿，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被淡忘了。

        秋宜叹气，“确实还曾有过一个女儿。”

        秋嫣心中虽有疑惑，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便只安静听着下文。

        “这便是了。”青衣道士捋着胡子，“此女这些年一直流连人间心愿未了，就是怨你们将她忘了。”

        秋宜问：“那，那我们做场法事？”

        青衣道士摇头，“怕是不行，此女积怨已久，寻常法事无法将其超度，需得寻一位与其年纪相仿且流着相同血脉的女子做其人间替身，替她守住二房长女之位，不然你家这位三姑娘怕是会被她姐姐生生缠死。”

        恰在此时，内室里传出了白芷的惊叫声：“不好了，姑娘吐血了！”

        一行人慌忙进到内室，只见白芷呜呜哭着，正拿着帕子为秋珉擦着嘴角的血丝。

        韩氏晃了晃，全靠秋嫣扶住才没有倒下。

        “我愿意！”秋嫣想也不想：“我来做这个替身。”

        哪知青衣道士摇头，“你是庶女，不可，唯有嫡女才行。”

        这下秋嫣没辙了，“那便只有大房的秋玫…”可这想法太不现实，大房的女儿怎么可能记到二房的名下，还是做一个‘替身’？

        “除此外就只剩一个法子，便是先将庶女认作嫡女，在令其充当替身。”

        “什么？这！”秋宜有些迟疑。

        听到这话，韩氏一怔。随后不知为何，面上的焦急散了去，她轻舒了口气，语气平缓道：“老爷，既然是唯一的法子，那便去求母亲同意，将嫣儿认作嫡女吧。”

        秋嫣一时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事情的走向怎么变成了这样。

        见秋宜还在犹豫，青衣道士摇了摇头，“贫道言尽于此，还请大人自行决定吧。”说完起身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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